天光有些暗淡下去，天際的那抹陽光緩緩垂下，茂林顯得比白天更為寂靜。
    已是黃昏時分，雪地上卻正好透出白茫茫的微白光亮，淡弱地打照著四周的景物。
    還未入夜，周圍已是冰涼如水。
    晶瑩的雪地上不時傳來銀鈴的聲響，回蕩在微弱的光亮之間。
    白色光亮中，原來是小棠光著腳丫，一步步踏腳走來。腳一抬，踩住自己倒映於雪地上的影子；再一抬腳，拉長的人影又完整地顯現出來。
    隻有她一個人，照樣耍得不亦樂乎。
    “黃大人……”
    遠處的叢林黑暗處傳來疲憊的叫聲。
    “這個瘋婆娘是誰啊？大冷的天還赤著腳在雪地上走。”說話的人忍俊不禁，身前的矮樹叢發出窸窣的聲音。
    忍住不笑的舉動止住了這人方才接連不斷的哈欠聲，他們從青山連夜馬不停蹄地趕回茂林，都已經在這雪地上觀望了一個時辰，除了遠處這個有些不正常的瘋婆娘，就隻剩下周圍茫茫的雪景了。
    “黃大人？”這人眼見沒得到回應，不禁又重複了一聲。
    “你猜她是誰？猜出了本大人有重賞。”黃武鳴回過頭來，頗為得意地望著身旁的跟班，“量你也猜不出來！”
    輕蔑的眼神一甩而過，又回到了小棠身上。
    小棠繼續在雪地裏慢慢地跳著，頭高高地往上仰起，絲毫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動靜。
    這裏是茂林的最中央，她在尋找最嫩的鬆針。
    參天的鬆樹高聳入雲，能入小棠眼的每株鬆樹仿佛都那麼得高不可攀。
    ******************鳳舞九天，錦耀四海*************************
    恰在此時，茂林的外圍處飛馳過駿馬的黑色掠影，在天光還未完全散去的時分，交相輝映在白茫茫的雪色之間。
    白色與黑色，自然得融合在一起。
    杜謹謀那深邃而又悠遠的目光如利箭般的掃視，即便是在飛奔的馬背上，閃現在他眼中的景物依舊如同靜物般靜止不動。
    這是杜謹謀多年練就的馬上功夫。
    他那有些疲倦的視線中，突然閃入一個靈動的身影。
    梅紅色的一縷，鑲嵌在厚厚積雪包裹著的鬆林裏。那麼輕盈，如此夢幻。
    她在移動，她在跳躍，她在杜謹謀的視線中飄逸。
    杜謹謀沒有停下來，視線卻完全被那縷梅紅所吸引。
    駿馬飛馳而過，杜謹謀留戀般地回轉身去。
    他看清那人纖柔的身影，冰冷的雪地上，穿著薄薄的衣裳，她竟然赤著腳在雪地上歡快地走著，衣衫被涼風吹起，發絲被涼風吹亂，可她絲毫不掛心上。
    杜謹謀甚至可以看清她笑的模樣，仿佛瀾州曠朗天空上嵌著的那一彎新月，如此清新，卻還帶著幾分羞澀。
    杜謹謀心頭止不住地顫動。
    她，一定是仙女吧？
    不然，怎麼可能赤著腳在雪地上行走，怎麼可能孤身一人出現在人跡罕至的茂林裏，怎麼可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能讓他看清臉上飛揚的笑容。
    茂林裏又是“刷”的一聲清冽聲響。
    杜謹謀最終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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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棠忽然跳到一株高大的鬆樹前方，撫摸它粗糙的樹身。突然，一下子抱住了眼前這粗壯的樹身。
    這個舉動，就像那日小詞撲過去抱住雪陽先生一樣。
    “壞師父，笨師父，地瓜師父……”雙手雖然不能在樹身後方相交，卻一點也不影響小棠把鬆樹抱得死死的。
    如此厚實的感覺，大概就像抱著師父一樣吧。
    小棠在心中竊喜，雖然她從來沒抱過師父。可是小棠極其喜歡師父的背影，師父若是藏身在人群中，她相信自己隻需一眼就能把師父認出來。
    這麼多年來，師父常常隻留給她一個簡單的背影。可即使是一個驀然轉身的背影，小棠都格外珍惜。
    很多次，她都想勇敢地衝上前去貼在師父的後背上，可是她，竟然還沒有小詞大膽呢！
    小棠，又怎是能輕易忘卻師父對她的冷漠與暴躁，她心裏始終記得的，是師父這麼些年對她的照顧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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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黃武鳴身旁的跟班不禁擠眉弄眼，“大人不會是看上她了？論舉止，這世上確實沒人能與她匹敵。”
    “你個榆木腦袋！”黃武鳴氣急敗壞地賞了他幾顆栗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矮樹叢上的積雪掉得更厲害了，在漸漸濃重的暮色中，聽來格外清晰。
    小棠卻依舊死死而又投入地抱著那株鬆樹，臉蹭在樹身粗糙的紋路上。
    “不帶我去就算了，我一定會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小棠信心滿滿，陶醉般地陷入對方逸的無限遐想中，“加油，小棠！”
    這一回，用得十分順口。
    待周圍的聲響消散了大半，黃武鳴才出聲解釋，“她就是神醫方逸唯一的弟子方小棠，跟著她，我們就能順藤摸瓜，想出辦法請雪陽先生出山。”
    “她？”驚訝的聲音立即被黃武鳴遮掩在了手心裏。
    “大人是想？”那跟班做了幾個複雜的動作，最後還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記。
    “孺子實在不可教也。”黃武鳴無奈地搖晃著腦袋，“我黃武鳴像是做那種卑鄙事的人嗎？”
    轉念一想，這似乎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茂林終又恢複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