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下去，酒吧裏的人漸漸稀少。葉之行將我拉到他們身邊，樂隊的人圍坐在一起，除了凱與之行兩個仍舊幹淨年輕的少年，其他幾人都帶著常年混跡四處的頹廢麵貌，令人聯想起他們的渾濁不堪的生活。我看著凱英俊的臉龐，有些疲倦，而凱和葉之行卻興致大好，與幾個樂手一起在情緒亢奮地邊喝邊說話，言談之中葉之行姿態十分輕浮，與之前判若兩人。
    我頓感好奇。這個女孩，真的出乎年齡的成熟。
    過了12點的時候，我想到父親必定已經非常擔心，於是回家去。起身，正準備打算招呼凱回家，坐在對麵的之行卻忽然大聲叫所有人安靜，然後站了起來狠狠地倒了一大杯酒，在眾目睽睽之中端著杯子朝我走過來。
    我倍感意外。
    她靠近我的時候，身姿輕佻妖嬈，身上香水味陌生得令我反感。我皺眉看著她，神色冷漠。葉之行笑起來，笑容帶著無限傷感，她站在我身邊說，紹城，幹杯。
    我與她碰杯，一飲而盡。她率先喝完，眼神銳利地逼視我的眼睛問，你喜歡我今天唱的歌麼。
    我一笑，淡淡說，不錯。
    我說的模棱兩可，葉之行苦笑。說，你總是這樣……
    我疑惑，不能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心底又有不祥的預感。葉之行沉默了一會，複而又說，還記得那年元旦晚會結束的時候，你拿著我的白色頭飾追上來，我回頭一看你，你隻是一言不發……紹城，你可知道——
    ……警鈴大作。我突然覺得，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凱像預料到什麼，快速起身走過來打斷她的話。你喝多了，葉子，過來跟我坐。凱撫摸她的肩膀牽著她的手試圖安撫她，可是葉之行卻轉過頭去，特別難過地說——凱我求你了這一次你一定不要攔我，抱歉我是真的不愛你，我一開始就不懂得拒絕你，我也隻是一直拒絕不了你……對不起……
    她又轉過頭，淚水潸然落下。言辭激動地對我說，紹城，我後悔我在從那個瞬間起喜歡上你。你冷漠自傲，幾乎毫無感情，孤寂地讓人覺得你從來就不曾想過別人，從來沒有人能了解你究竟在想什麼。我喜歡上你醉不堪的地方，你那麼冷漠那麼冷漠——
    葉之行還未說完，凱竟然粗暴地強行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遲鈍地看著凱，他的眼神冰冷如冬日白雪。凱一字一頓地說，葉之行，你不可以這樣說他，你根本不了解他，他經曆過的事情，你並不知道，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可是我知道！這麼多年，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全都知道！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喜歡紹城！我更不可能讓你喜歡他！我恨不得你消失！
    凱未說完，世界便已靜了下來。所有人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複而又將目光轉到凱身上。一如刀切一般的疼痛與難堪。
    凱說完話，目光與我對視，他的眸子首次失去明澈，滿滿的矛盾掙紮苦痛悲哀與期待彙聚而成複雜難辨的情感，最終在我的不動聲色裏緩緩沉寂絕望。他深深地埋下頭去，雙手縮了回來，落寞地掩麵轉身。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很多東西豁然開朗。然而現狀有比這更糟糕的嗎？我覺得我爸媽死後的狀況都沒這麼糟。於是我不曾追出去，隻是看著凱消瘦挺拔的背影狼狽消失在燈光裏。
    我看著周圍為數不多的人，聽到這話難以置信的眼神。趁他們還沒回過神，未反應凱的性向是何等不同。我對著葉之行笑笑，略感無奈說。
    葉之行，我送你回家，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