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都市的夜是繁華奢靡的，刺眼的霓虹燈光渲染了整個沉浸在黑夜中的都市，街上的車海仍是川流不息的奔騰著，犀利的光芒直直刺進每個想要安寧的人心中。
    燈火通明，喧雜吵鬧，這才是都市的夜生活。
    何樂沿著護城河一條小小的支流開車，黑色的奔馳s600張揚緩慢的馳騁著，不亞於陽光的車燈一直通向前方，照亮每一處細小的縫隙。
    車裏車外都安靜的嚇人，何樂不喜歡聽音樂，他喜歡安靜，再功名顯赫的樂曲也不能打擾自己努力維持的一片祥和。
    何樂一偏頭，看見靜靜躺在手旁的玫瑰花。他莞爾，這束花在那兒放了多少日已經不記得了，原本嬌豔欲滴的花瓣也鍍上了黑色，孤獨彷徨的垂立著。
    街上的燈光漸漸明亮起來，何樂不禁皺眉。
    由於公司遠離雜鬧的市中心，每每回家也總會路過這個吵鬧的讓人頭痛的中心花園。
    即使是多年沒有改變，但這種過於熱鬧的氣氛何樂仍不能適應。
    何樂揉揉因勞累而疼痛的額角，心裏有些苦澀，他不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那種眾星捧月般的諂媚推崇讓他根本無法認真的追求屬於自己的寧靜天地。他早已厭倦，最初選擇在這個都市打拚也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幾年的迅速崛起，翻滾在層層迷霧中的生活將他原本的心境一點點打磨光，溫文爾雅的架勢一點也無。
    隻有日日的緊張勞累忙碌，和在商場堆積而來的戾氣，摩擦著跳動的心髒。
    何樂猛地刹車，靠在椅背上靜靜注視不遠處的兩層閣樓。
    四個線條柔和的大字閃著柔和美麗的霓虹燈光——
    “香澤酒吧……”何樂不禁念出聲來。
    幾天前去過那兒，某個店員的微笑還很清晰的在腦海中閃耀。何樂無法忘記，那一種隻屬於年輕人，帶著陽光氣味的明媚笑容。
    年輕人？
    何樂一怔，隨即苦笑起來。為何說他年輕，難道自己已經老了？
    下意識的，何樂不想承認這種觀點。
    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睜開眼的同時也決定再去光顧一回。因為那個酒吧有讓他著迷的氣氛與笑容。
    聖誕節一過，接著又迎來了新的一年，香澤酒吧的生意微微有些冷清，客人倒也不少，隻是沒有以往那般。
    卓炎靠在吧台上，玩弄自己又長了一截的頭發。
    他穿了一件淡黃色的高領毛衣，外麵套上白底紫邊兒藍色碎花的工作服，顯得特別幹淨樸素。
    卓炎一直在期待著何樂的再次光臨，時間一天天的遊移卻還不見那個挺拔的身影，不由心灰意冷起來。他不想放棄何樂，不想放棄這個難能可貴的奇跡，可自己每天都窩在這個酒吧裏，想見到何樂，恐怕是難上加難。
    走到香澤門前，何樂隔著層層桌椅看到坐在吧台邊垂著頭的男孩，他覺得有些可惜，看來男孩今天似乎心情並不好。
    他推門走進去，緩慢低靈的電子聲響起，瀠繞在眾人耳邊。何樂看了看那個男孩，他並沒有意識到有客人……
    酒吧燈光昏暗不明，單調的顏色卻帶來一種簡易的柔情溫和，何樂突然有一種又回到80年代的感覺。
    拉開木製的椅子，與地麵摩擦的聲音使卓炎倏地抬起頭來。
    他來了……
    卓炎臉一紅，蹭的站起身走到何樂麵前。他深呼吸，臉色竭力擺出恭敬的神色，客套的問候道，“您好。”
    何樂抬頭，並不回話，則是細細打量著前方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了好多歲的男孩子。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已成自然，改不了也不想改。
    深入骨髓的目光緊緊貼合著卓炎的身體，犀利到讓人顫抖。目光裏不含任何感情，隻有對一個陌生人謹慎的審視與洞悉，似乎要穿過身體，卻不留任何傷口。
    卓炎咽一口唾沫，規矩的站著不敢動分毫，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厚臉皮的他在遇到何樂後突然消失，留下的隻有不懂情愛的生澀。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何樂，對方英氣逼人的氣壓排山倒海湧動著，撩撥著卓炎每一條細弱的神經。
    覺得自己目光過於鷹戾的何樂搖頭一歎，盡量放輕了口氣，安撫似的說道：“你好。”
    卓炎捏捏手心，不知不覺間手心裏已被汗浸濕。
    “請問……您要什麼？”
    何樂挑眉，惡意的念頭在他心中第一次成了形：“我要你的笑容，你可給？”
    卓炎欲哭無淚的再次臉紅，曾記的伶牙俐齒在何樂麵前也化成灰塵。
    “咳，”何樂不太自在的咳了幾聲，一邊斥責自己一邊揚開淺笑，“按上次的單子來吧，感覺挺不錯的。”
    “嗯，您稍等。”
    幾乎是逃的飛離何樂，卓炎不停感歎自己的無能，連簡單的對視都好似度過一個漫長的煎熬。他感受到身後的目光，於是轉過頭，正好看到李錫晟一閃即逝的玩味笑容，卓炎不滿的對他做個鬼臉，“看什麼啊！”
    “看你害羞，這表情不常見。”李錫晟摸摸下巴，靠在門上眯了眼睛。
    “少說風涼話。”
    “哎呀，能把我們卓炎迷得神魂顛倒的，也就隻有何樂了啊~”李錫晟惡心的朝卓炎拋個媚眼，然後仰頭大笑。
    不想理他，卓炎回身端了幾碟製作精美的小菜進了大廳。
    何樂支著下巴坐著，迷人高貴的氣質吸引了很多人打量的目光，複雜交織的感情如同細網將整個香澤酒吧包裹起來。他的眼眸在燈光下分外誘人，迷離清冽，如同泉水潔淨清澈，黑白分明，又仿佛氤氳了一層水光。
    堪比閃耀的星辰……
    那兩潭深泉，印刻在卓炎心裏，擦抹不去。
    他知道，何樂不似普通人那般輕鬆自在，他有他自己的一套作息方案。身份和地位的懸殊，讓卓炎不得不去顧及，這一段戀情後果如何，沒有人能夠預知。
    用完餐，何樂留下錢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卓炎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喉嚨梗塞起來。隻是他看不見，何樂嘴角一直噙著的那抹笑容，他也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露出那麼溫柔、那麼寵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