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趕上今天最後一班回去的飛機，下午三點以前必須出發。
    行李放在門口，宮宇爍坐在椅子上抽了三支煙，卻還不見小鹿出來。
    “小鹿收拾好了嗎？差不多該出發了。”他看看腕表，問一旁正在擇菜的葉嬸。
    葉嬸聞言，在圍裙上擦擦手，“這孩子，從吃完飯就一直呆在屋裏，不知道在幹什麼，我這就去看看他。”
    她來到小鹿的房間，見這孩子安靜地趴在書桌旁，手上抓著什麼東西。
    葉嬸心酸地扶著他的肩，低聲說：“小鹿，時間到了，你宇爍哥哥在等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小鹿抬起頭，臉上滿是陰鬱和對未來的迷茫。他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深色的帆布包，裏麵隻有幾件舊衣服和幾本書而已。
    手上抓著的東西，是自己第一天上學時爸爸買的鋼筆，他一直沒舍得用。
    葉嬸把宮宇爍和小鹿送上車，臨走之前含著眼淚一再叮囑小鹿：“去了哥哥那裏要聽話，要乖，不要讓他操心，知道了嗎？”
    “知道了……媽媽，我會回來看你的，你別太累了，要記得吃藥，要休息好……”小鹿抓著葉嬸的手，舍不得放開。
    “媽媽會的……”葉嬸哽咽地說不出話。
    宮宇爍安慰地拍拍小鹿的肩膀，想給他一些力量。
    下飛機回到T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助理小鍾早早地等在候機室，看見一臉疲憊的宮宇爍拉著行李箱走出來，立刻衝上前幫他接住手上的東西：“老板沒事吧……”又看了看跟在後麵一臉茫然無措的小鹿，“這位是？”
    “是我弟弟。”宮宇爍揉揉太陽穴。
    “什麼……弟弟……？”小鍾一臉霧水，老板這一走八九天回來就多了個弟弟……
    “呆站著幹什麼，把他的行李也接過去。”雖然小鹿的行李也隻有一個簡單的帆布包而已，但宮宇爍不太喜歡小鍾追根究底的眼神，也不想向他解釋什麼，口氣當然不太好。
    “哦，是。”察覺到老板不悅的語氣，小鍾意識到自己越矩了，趕忙過去接下小鹿的帆布包。“讓我來。”
    小鹿有些驚慌地拒絕：“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今天有太多第一次了，第一次離開錦山鎮，第一次乘飛機，第一次來到這個隻在電視中才能見到的國際化大都市T市，一切都讓小鹿覺得陌生而迷茫，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恐懼……他害怕這個叫“哥哥”的人會像自己的親生母親那樣遺棄自己，那樣的話……小鹿不敢往下想。
    不過哥哥除了沉默了一些，其他都挺好的。在飛機上還教他用耳機，用刀叉……還會輕輕地為他拉好毯子。
    “這怎麼行！給我吧！”小鍾硬是將包搶了過去。
    “車子呢？”宮宇爍問。
    “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小鍾左手一個皮箱，右手一個帆布包，好像很辛苦的樣子，“哎，真重……”他小聲嘀咕。
    正好司機老馬走上前來，小鍾立刻把箱子交給他。“老馬，這是老板的箱子，小心點拖著啊！”
    坐上車，宮宇爍長長地舒了口氣，倒在椅背上，雙眼緊閉，全身無力。
    見老板這麼沒精神的樣子，小鍾很是擔心，悄悄地問左邊正在開車的老馬：“老板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副頹廢樣兒？”
    老馬聳聳肩，“誰知道呢，總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唄！我說小鍾，老板的事你還不清楚？”
    “我清楚什麼啊，別看我整天跟著老板屁股後麵跑，對他私底下的事情可真是一無所知！”小鍾小聲說。
    “不是吧，”老馬說，“聽說老板最近交女友啦？”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我說你別在那道聽途說的行不行，真煩……”
    聽著兩個屬下小聲的八卦，宮宇爍皺起眉頭，忍著把他倆扔出窗外的衝動。
    睜開眼，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小鹿。
    他看著窗外的霓虹燈，茫然的表情，夾雜著小小的期盼，令他心頭微微一擰——這個孩子是父親最後的寄托……真的啊，父親已經走了。
    車子行駛到市區，小鍾轉過身問道：“老板，怎麼走？”
    睜開眼，宮宇爍慢慢說：“回市中心的公寓。”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回公司了，明天他得早點過去，那裏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車子駛入市中心的一棟摩天大廈，夜深了，繁華的街道卻還是燈火通明，跟錦山鎮完全不一樣的濃重都市氣息。
    回到家，安頓好行李，小鍾和老馬就離開了。
    小鹿不安地坐在米白色的歐式沙發組中，雙手放在兩腿中間，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這麼豪華的房間他從來沒見過，怕宮宇爍不高興，也不敢抬頭到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