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下午五點多王凱從典當行裏走出來，甩了甩發疼的脖頸子，眯著眼睛想了一會，伸手爛了一輛出租。
    的哥問：“去哪兒啊？”
    “孔口巷子。”
    原先祁家的遊戲攤位那現在被別的攤主占住了，正在招攬客人呢。王凱大步走過去就問：“姓祁那人家呢？”
    那攤主也是前天目睹了那場混亂的旁觀者之一，一眼就把麵前這個黑衣痞子給認出來了，嚇得連忙說：“不知道不知道。”
    王凱連問了幾個，都說不知道不知道，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王凱最後沒辦法了，堵住一個人問離這裏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連找了附近的四家醫院，總算在某家民營醫院查到了有個昨天入院的49歲姓祁的高血壓患者，在208病房。王凱嗯了一聲就往病房走。
    推開門，一股難聞的病房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那是一間四人間，老祁斜躺在左邊靠窗戶的那張病床上閉著眼睛小憩，手背上正紮著輸液管。
    王凱一開門，其他三個患者以及家屬都抬頭好奇地打量著他。王凱不理會他們異樣的眼神，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了老祁的床邊。
    老祁好像感覺到身旁有人過來了，就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看清病床邊上站的王凱，就跟看到鬼一樣驚得身體直往裏躲：“你……你……你怎麼來了？”
    王凱不管他那驚恐的樣子，冷言冷語說：“你還真住院了呢？”
    老祁憤恨地看著他：“我現在躺在病床上，你要是還下得去手，那就隨便吧！”
    王凱不屑地嗤笑一聲：“放心，我不是來逼債的，我就是提醒你一聲，記得自己該做的事。這醫院也不是避難所，你也不能一輩子躲裏麵不出來吧。”
    老祁手指頭關節都捏得發白了。
    王凱又往周圍打量了一圈，一副隨口的樣子問：“你兒子呢？”
    老祁咬牙說：“我兒子學校有事，今天一天都不會來，你在這堵他也沒用，還是趁早回去吧。”
    王凱皺了皺眉頭，還想說什麼，聽見身後的門開了，一個怒氣衝衝的青年的聲音：
    “王凱！你要幹什麼！你敢動我爸？！”
    王凱一回頭，就聽見鐵飯盒一樣的東西噼裏啪啦落地的聲音，然後眼前一花，隻看見祁家路端著一碗像是熱粥一樣的東西劈頭蓋腦就往自己臉上潑過來，反射性地抬胳膊一擋，沒潑臉上，但大部分都潑在了胸口，即使隔了衣服也還是滾燙滾燙的，手腕上也被潑了，撕拉的疼。
    祁家路潑完熱粥也傻了。
    周圍一圈男的女的老頭老太太也隻敢在旁邊看，誰也不敢吭氣。
    還是王凱先暴跳著罵開了：“你他媽有毛病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動你爸了？你這是想燙死我還是怎麼著？給你點好臉你就不知好歹了，信不信我揍你啊？！”
    老祁眼看兒子要挨揍，在病床上掙紮著就要起來，祁家路趕緊衝過去扶住，說爸你不能動啊！老祁就哭喊著兒子啊，都是爸不好，都是爸害了你啊……祁家路跪在床邊說爸你別這樣你別這樣……你血壓高，不能激動啊……
    王凱眼看一場父子悲情劇又要開演了，就吼了一嗓子夠了！
    祁家路回頭狠狠看著他：“你要動手衝我來，別動我爸！你答應過我的！”
    王凱頭又開始疼：“我說你這大孝子有時間在那感天動地的，沒時間幹正事是吧？”
    “什麼正事？！”
    王凱氣得撩起自己貼身的T恤：“你說什麼是正事？我這邊快燙死了，你他媽沒長眼睛是吧？”
    祁家路跟在王凱身後進了醫院的水房。王凱一抬胳膊把上衣脫下來，露出結實的膀子。
    祁家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王凱的胸膛，好家夥，都燙得通紅通紅的了，方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衝動做過火了，也終於有了點小小的心虛和愧意。
    王凱先是把手腕放到涼水底下衝了半天，祁家路在邊上看著一串亮晶晶的，估計是燎出水泡了，手腳更是不自在了。
    王凱沒好氣地說：“還站在那邊幹嗎？趕緊過來啊。”
    祁家路隻好走過去，說我應該怎麼弄？
    王凱說：“把水龍頭打開，把手放底下接了涼水，往我胸口拍，給我燙過的皮膚降溫。夠詳細了不，聽明白了不？”
    祁家路忍不住說：“你自己沒手啊？”
    王凱氣得：“你他媽自己能看見自己胸啊？”
    祁家路心想我當然能看見自己胸了，地球人都能看見吧？不過沒敢吭聲，於是按王凱指示的那樣捧了水，然後一把一把拍在王凱被燙紅的胸膛上。
    拍了兩下，王凱臉上又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了，突然大手一伸就摟住祁家路的後腰，一用力把他往自己跟前貼了貼。
    這個水房空曠陰暗，就一隻昏黃的燈泡。祁家路猛然跟王凱貼那麼近，後腰上仿佛還殘留著那股霸道的餘溫，臉一下子就有點燒，忍不住說：“你幹嘛？”
    王凱放低了聲音說：“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怕我吃了你啊？”
    祁家路不吭聲，隻想趕緊給這流氓拍完了好早點走人，於是就拿起一塊手巾，沾了水往王凱胸口輕拍。
    王凱也不再說話。
    手巾拍過王凱拱起的胸肌，又猶豫著擦過胸前的那點暗紅色的突起。
    王凱不知像是疼了還是怎麼著，身體無可抑製地輕輕顫抖了一下。
    祁家路嚇了一跳怕王凱發火，出乎意料王凱沒苛責，隻是低聲說了句：“你擦你的。”
    那聲音帶了點匪夷所思的暗啞。
    祁家路哦了一聲，繼續。半天沒聽見王凱的動靜，於是下意識有點迷惑地抬眼去看王凱，這不看還好，一看看得他心髒猛跳了幾拍。
    昏暗的黃色燈光下，王凱正在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臉，那目光又熱又深，不知那下麵壓抑翻湧了什麼東西。
    祁家路一下子就有點慌了，手裏也沒了章法，又胡亂地擦了兩下，終於受不了了，一把把那塊沾了水的手巾往王凱懷裏一砸，轉身就走。
    走得還挺快，好像是潛意識裏害怕王凱會突然追上來什麼的。
    王凱沒追上來。王凱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後背，表情特別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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