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陌上少年足風流 第四十七章 暗香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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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晟王府,蘭雪軒內。
“進行得如何了?”一如醇酒般磁性的嗓音慵懶地問道,卻不知其在問誰。
“回主子,已順利接近了目的。”原來在樹蔭的暗處正站著一人,回答的聲音正是他發出的,此人甚是奇特,如此炎熱的天氣卻全副武裝,整個人都被黑色的衣衫掩蓋,能看出他是男的。他隻露出一雙眼睛,低首的樣子可以看出他對方才問話之人很是恭敬。
“暗中保護,切不可有誤。”
“遵命。”說完,黑衣人人影一閃,隻留下原來樹影之下的點點斑駁,沒有徒留一絲痕跡。
黑衣人走後,方才問話之人又似乎陷入了沉思,那人躺在搖榻上,輕輕搖著,緩慢而低沉的聲音隨著擺動的搖榻輕吟,仿佛正在驅散那一絲絲盛夏的灼熱,卻有些徒勞。
“還真是熱啊。”說完,搖榻卻是頓了頓,隨即又重複剛才的節律緩緩搖擺著,而那人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嗬嗬”的輕笑伴隨著他那低磁的嗓音流瀉出來,也是帶了點愉悅的,很是蠱惑慵懶。
“喲,什麼事兒可以讓我這個冷師弟如此開懷呀?”一個瀟灑的人,倚著蘭雪軒院落的門欄,很是愜意地問道。
“什麼風把你這個閑人給吹來了,今天似乎沒有起風呐?”雲燼閉著眼,依舊搖著榻,也沒有招呼這個懶師兄就坐。
來人也沒有在意,懶懶地緩慢踱步至雲燼邊上的石桌旁,隨意地用衣袖撫了撫石凳,坐定:“唉,天然居固然好,卻也比不得師弟這兒呀。”逸笙環顧四周,感受著蘭雪軒的涼意,真是個好地兒啊,最後將注意力落在依舊閉眼養神的雲燼身上,笑意和狡黠同時在他的眼底閃過。
雲燼微微一笑,似是綻開的芳華,他睜開眼,那黑如曜石的眼竟將這夏日的陽光吸了進去:“師兄,這兒可不行,即使我欠你一個人情,隻這兒不行,你知道的,想也別想。”
逸笙也笑道:“知道,知道,每回你不都是如此一說,你說不厭,我還聽厭了呢。”這個師弟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呀!
“師兄來有什麼事兒嗎?”
“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吧?”一反往常的閑散,逸笙很是認真地問道。
“嗯,已得兩件在手。”雲燼輕撚起茶杯,呷了口涼茶,淡淡道。
“是清瑜和白玦嗎?”
“不錯。”
“我倒是好奇,你如何得此二物,雖說這些個東西是皇家之物,難得非常,不過以你的能力應該不難,隻是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
“師兄雖是閑人一枚,才智卻從不輸於我這個師弟,難道師兄真的猜不出嗎?”
“嗬,你知道師兄我懶呐。”
知道逸笙的懶勁上來了,雲燼有些無奈,這個師兄什麼都好,就是太懶,有坐的絕不站著,有躺的絕不坐著,真是不知道這樣一個散人如何擔得江湖上津津樂道的神醫之名。
雲燼想到這兒,不禁有些好笑,如果真改了這性子,逸笙也不是逸笙了,師兄更不是師兄了:“你應該知道慶國和雁國之事吧?慶國內亂不斷,各方勢力互不相讓,其皇帝也是朝不保夕,白玦早已在這些紛爭中流失,隻是不巧被你師弟我找到了,當然也無歸還之理。而雁國雖無內亂,災荒倒是不斷,與慶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人都快保不了了,還要那不能填肚子的清瑜有何用?也很不巧,師弟我雖不如歐陽睿軒這個富甲一方之人,也好歹是個王爺,用了幾石糧食得了此清瑜,也確實不難。”
“哦?那還有嵐玨呢?”
“雖有些困難,但是也應該快了。”
“怎麼,就不擔心小夕的血玉嗎?不過看你這成竹於心的樣子,似乎並不擔心呐?”
雲燼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師兄我很好奇,以你之力,其實應該輕易就能拿到血玉,根本用不著小夕去冒險,更何況那個宮太後現在幾乎是個瞎子,這究竟為何?”
“與小夕相處的幾日,師兄認為小夕如何?”雲燼沒有回答逸笙的問題,卻反逸笙一問。
逸笙被雲燼如此一問,倒是沉思片刻,道:“猜不透。”
“是啊,猜不透,看不明,一個默默無名的平常大夫奪得勳城桃夭詩會的頭籌,再加上其身上竟有紫燧匿心,此等種種,引起吾等好奇之心,足矣。嗬嗬,師兄不認為很有意思嗎?”雲燼笑著道,可是在他的笑意裏似乎有著其他莫名的情緒。
逸笙皺了皺眉頭,心裏有些煩躁,是天太熱了嗎?他壓下心中的感覺,道:“有意思?的確,但是,師弟,你從未對一件事、一個物,甚至是人有如此興趣的。這個何夕真值得你這般興趣?”
“師兄應該知道,不明白的事物師弟我可是喜歡一探究竟的,不論用什麼方法,而小夕就像是一個謎,就不知我是否能猜透了。這不就是個很大的挑戰嗎?”雲燼輕輕擺著搖榻,黑色的眼眸如最深邃的夜,深沉難測。
何夕真的隻是讓你產生了興趣而已嗎?逸笙想問出口,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因為這樣一問,何夕的身份也許就會遭到這個心思縝密的師弟的懷疑了。可是,師弟真的對何夕就隻是因為好奇心作怪嗎?師父生前再三囑咐,師弟雖心智堅定,可就是因為這堅定的心智,認準一件事兒,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實現。那如果他知道何夕的身份,對她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感,屆時會如何呢?帝王是最不能被情感所牽絆的,他看得出來師弟對何夕的在意有些不一般,何夕如果成了這牽絆,那師弟會怎麼樣?想到這兒,逸笙不禁有些擔憂,師弟是最適合登極之人,不能有其他人和事阻撓,絕對不可以,這也是師父臨終前的托付,否則他也不會在這裏了。
“就因為你的感興趣,小夕如果知道了很多事,比如你對她的隱瞞甚至是欺騙,怎麼辦?小夕是個善良的人,對待他人也是極坦誠的,你這樣難道不會傷害她?也許也是因為你的好奇,她會陷入危險之中,你還能以這樣的心態麵對她嗎?”逸笙認真地看著雲燼,語氣也很是嚴肅,甚至有些犀利。
“咦?”雲燼聽著逸笙一連串的詢問,關鍵問裏的都是關於小夕之事,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逸笙,接著道,“師兄今天是怎麼了?”
“沒什麼。”逸笙見雲燼有所察覺,心底些許慌亂,但仍舊麵不改色地道,“沒什麼,隻是,他日小夕若知曉一切,師弟是否會後悔今日種種?”
師兄今日有些反常,但是又說不清哪裏奇怪。將疑問留在心裏,雲燼淡淡道:“不會。”
其實與小夕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知道她在回避著某些事,譬如每回談到她的家鄉何處,她總會說一些含糊不清的話來轉移話題,卻不知道為何。再有,她究竟與歐陽睿軒是何關係,就他的調查,他兩是剛剛認識不久,可在小夕眼裏的依賴,他可以輕易看出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而且,小夕身上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力量,因為平日裏她的某些奇思妙想總能讓他獲益良多,他讓她此番進宮做了醫官,其實也是為了探得小夕的實力,在宮裏詩詞文賦可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駕馭人心,就是不知小夕能否適應,他可是拭目以待呢。當然,這些許個事兒也絕對不會讓小夕知道的。
聽著雲燼漫不經心的回答,逸笙心底的不安卻更加了,不知道是因為對雲燼的,還是對自己的,抑或是對何夕的,不過他隻是對自己說,希望何夕的身份永遠都不要揭穿就好。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不安,逸笙輕聲喃喃道:“這樣就好,隻是到時師弟你千萬別後悔,就怪師兄我任性吧。”
聲音雖輕,卻也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雲燼的耳裏,今日的師兄真的很反常呐。
蘭雪軒院落內,突然陷落了奇怪的沉默之中,一個疑惑,一個不安,各自心思亦不同。
這份沉默,連著夏日的綠樹陰濃,更顯詭異。
天,似乎熱得有些暗沉。
雖已至盛夏,蘭雪軒內的蘭草香味卻是不減,若有似無,淡淡繚繞,隨著夏日的灼熱,更是散得開了,韻味竟也不褪,讓人平靜,似乎在低低地沉吟著。
“師弟啊,你這蘭雪軒真真不錯,這大夏天了,蘭草的味道還是一如往昔。”逸笙懶懶地讚賞,顯然,此時已是那隻閑雲野鶴的神情了。
“原來師兄的鼻子除了藥材,還是能分辨其他味道的呀?”雲燼調笑道。
二人齊齊收斂了各自的心事兒,打破了一院的沉默,若無其事地聊了起來。
“蘭草不也是藥材的一種嘛?對了,不知師弟可否割愛,也讓與師兄我一株?”
“這個嘛,不行,除非師兄用那個我欠的人情來換,你知道的,這裏的蘭草對於我的意義。”
“真是夠小氣的。”逸笙悠哉悠哉道,話語間卻也沒有任何勉強之意。
“不是小氣的問題,你也知道,這座蘭雪軒是母妃生前之所,也是她極喜歡的地方,而這裏的每一株蘭草都是母妃親手所栽,當然也是我極其珍貴之物。”雲燼歎道,語氣有些悵然。
每每提到他的母妃,師弟總是這副摸樣,看來對於以前的事兒,他還是沒有放下。“罷了,師兄我還是回我的天然居藥廬去問我的藥草味兒吧。”逸笙笑著道。
說完,便抬腳踏出了蘭雪軒,背影依舊瀟灑,神情依舊悠閑,隻是那步子卻不如來時那般自如,略微有些沉重。一向悠閑自在的師兄,今日為何至此?
蘭雪軒內的蘭草香味仍舊默默地飄散在空氣裏,試圖讓這盛夏的灼熱沉靜,卻沉浸不了雲燼眼底閃過的異色。
鳳飛宮,寢宮內。
“徐峰,你身邊那位是誰?”宮太後說著話卻起了身,坐於床上,眼神有些渙散渾濁,卻依舊冷冽威嚴。
雖然宮太後已是失明之人,但是終究是個厲害角色,徐峰有些膽怯,私自將何夕帶來,不知是否是正確之舉。
何夕見徐峰有些退縮的樣子,急中生智道:“在下是為太後貢獻藥方,治愈眼疾之人。”
“哦?徐峰,是這樣的嗎?”宮太後有些狐疑道。
何夕用眼神示意徐峰,他會意道:“是的,下官四處為太後的眼疾奔波,終於碰到了這位神醫逸笙的徒弟,他是治療眼疾的能手,定能為太後分憂。”
看來這個徐峰果然會見風使舵,說起謊來可是臉不變色心不跳的,愣是厲害。對於他這點,何夕倒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不過這倒是其次,隻是不知道這太後究竟信了幾分,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快要重見光明的喜悅,卻好似一副深思的摸樣。
見此狀,何夕也不禁沉思起來。
過了良久,終於宮太後開口了:“那就試試,若能將本宮治愈,定有重賞。”
一聽有重賞,徐峰有些激動地道:“是,定不會讓太後失望。”
宮太後也不甚在意,隻是對著那方血玉繼續摸索著,繼而揮了揮手,表示他們可以告退了。
徐峰起了身,拉著一臉心事的何夕向宮太後道:“吾等告退。”便退出了鳳飛宮的寢室。
出了鳳飛宮,在回太醫館的路上。
“何大夫,我們應該快些去備藥,給太後送去,這事兒可是越快越好啊。”越快就意味著升官的日子越近,徐峰有些迫不及待了。
何夕笑著應道:“好。”隻是清澈的眼底有著莫名地擔憂,真的會如此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