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陌上少年足風流  第四十五章 流入雲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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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約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何夕從沉思中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大屋子的人都看著自己,而她卻一臉迷惑:“何事?”
    話一問出口,隻聽得一陣抽氣聲在耳旁響起。轉頭一看,隻見思墨正襟危坐,眼神卻不斷地示意著什麼。再順著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大醫官王洵之在問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而堂外的盛夏陽光似乎更加炎熱了,茂盛的草木隨風搖擺,連綿不斷,似浪起伏,而溫和的風卻怎麼也撫不進大堂之中。
    大醫官王洵之無論對人還是對事向來嚴厲,所以管理太醫館也是井井有條,何夕如此心不在焉,更是有損其威嚴的。
    然何夕也是知錯就改之人,便歉然道:“對不起,王太醫,下官有些走神了,請問方才大人問的什麼?”隻有大醫官才可以被稱作是太醫的。
    而王洵之隻是捋了捋他那長須,不甚在意道:“老夫是問何大夫對於太後之病可有什麼想法?”
    此話一出,倒是驚了眾人,一向嚴厲的王洵之怎會如此輕易地將何夕的失誤一筆帶過,毫無苛責之意。雖然說何夕隻是犯了小小的錯,可以往即使再小的過失他都不會放過,如果被他逮到,當場定是少不了責罵的。這個太醫館上上下下,哪個醫官沒有被訓責過呢?反倒是,這次王洵之對於何夕的態度讓眾人對於這個何夕的分量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這……”何夕遲疑道,很詫異這個王太醫的態度,平日裏也看了不少醫官被他訓責的場麵,今天自己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裏走神,可是不應該的,他為何沒有像教訓其他人那樣對自己說教呢,這可不像他的作風,這個王太醫訓人可是從來不顧場合的。
    “但說無妨,有什麼說什麼,怎如此羅嗦?”顯然,王洵之耐心有限。
    何夕定了定神,緩緩道:“下官鬥膽問大人,可知為何太後會得此眼疾之症?”
    “當然是因為當年太後思子之切之故。”
    “哦?”
    “難不成何大夫還認為有其他什麼原因,還是懷疑老夫所言非實?”
    “下官不敢,但是治病理應尋找其病之源,否則隻是治標不治本,成效定不會顯著。所以下官鬥膽,認為太後的眼疾不隻是因為這一個原因而引發的。”
    “那何大夫認為這眼疾還有何其他原因呢?”
    “此事還不好說,譬如飲食、睡眠、過渡勞累等等所致,又譬如治療之法不得當……”
    “等等,”一個聲音阻止了何夕接下來的話,“治療之法不等當?哼,何大夫如此說來,是對我們這些個醫官的醫術有所懷疑咯?”這聲音聽來很是陌生,顯然不是王太醫所言,但是其中的譴責之意還是一聽便明。眾人一聽此言,附和之聲一時也少不了。
    何夕疑惑地轉首看向這聲音的源頭,隻見一人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看,眼底的嘲諷和不甘一覽無餘,這人是誰?她似乎沒有得罪過此人。
    “他是一直給太後看診的醫官徐峰,太醫館裏最最得意之人了,因著給太後治病,在太醫館也是耀武揚威之人,隻有師傅能治他,但也是我最討厭的人。”思墨的聲音適時地在耳邊小聲而調皮地解說道。
    何夕淡笑道:“徐大夫嚴重了,何夕隻是一個小小的醫官,對於諸位同僚的醫術更是不敢妄加揣測的,畢竟何夕在太醫館的時間很短,應該是各位醫官對在下指教才是。”謙虛而不卑不亢,對於徐峰的插話也沒有在意,別有一番風度。相比較之下,對於中途插話的徐峰,倒是讓人覺得無趣。
    聽得何夕如此一說,眾人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但是徐峰似乎還是不甘心,憤然道:“那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暗諷我的醫術不到家,治標不治本,說得不就是這個意思?”
    “夠了,現下裏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徐大夫也是明理之人,怎會如此不分輕重?是太後的病重要,還是你的麵子重要?這點應該不用我說了吧。”王洵之的聲音依舊是嚴肅而不耐的,倒是很適時地幫了何夕一把。
    徐峰聽王洵之如此一說,輕哼一聲,便不再言語,低著頭不看任何人,隻是眼底的不甘和不滿更加明顯了。眾人見王洵之發話了,便都噤了聲,大堂裏又恢複了安靜。
    氣氛有些鬆弛了,已是盛夏時節,天是那樣的藍,日光是那樣的強烈,照進大堂裏卻也不是那般灼熱。
    王洵之接著道:“何大夫,剛才沒有說完的,接著說。”
    大醫官的命令可不敢不聽,何夕便又慢慢道:“是,方才說道眼疾之症可以由許多原因引發,除了剛才提及的原因外,還有可以是其他原因,再譬如一些外力作用下。”
    “外力作用?此話怎講?”一些醫官們問道。
    “當然是一些對人體身體造成傷害的東西。”何夕耐心地解釋道。
    “那有哪些東西會有此之害?”有人問道。
    “譬如……”何夕正待解釋。
    “好了,今天就此結束,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兒吧,大家都散了吧。”王洵之似乎不願大家再問,何夕再講下去了,突然出聲阻止何夕的回答,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不少片刻,眾人都不解地散去了。
    何夕正要走時,王洵之突然道:“何大夫請留步。”
    何夕轉身,坦然地看著王洵之:“大人何事?”
    站在一邊的思墨見師父今天如此反應,也很是好奇,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了,可是王洵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思墨,你先回去,為師有話要和何大夫說。”
    思墨撇撇嘴,極是不情願地道:“是,徒兒知道了。”便出了大堂,走時還時不時地回頭看來,像是希望他的師父能夠回心轉意,但是還是讓王洵之嚴肅的神情給遣走了。
    王洵之轉過身來,看著何夕道:“方才所言,日後還要慎重,這裏不比王府,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即使是我,或者王爺,也指不定能將你保全。”
    “在下明白,隻是太後這病是否真的是與那件東西有關?”
    王洵之沒有說話,良久,點點頭表示承認。
    “那為何不將此物移開,放置其他地方?”
    “你以為當初皇上是如何登基的?此物是一個證明。太後不能將此物移開就是為了證明另一件東西就在其身。”
    “可是此物也正是太後的弱點,如果證明了宮太後的眼疾是因此所致,就可以……”
    “嗬嗬,王爺果然沒有看錯人,何大夫想的竟然和王爺想的如出一轍。不錯,此物是一個關鍵。隻是那宮太後也不是愚蠢之人,所以將此物常年戴在身側,以防她這個謊言的揭穿。”
    那為何當初不在其他人身上證明紫燧紋章的存在呢?也許是因為不信任他人吧。可是既然證明了紫燧紋章在她的身上,她為什麼不自己登上帝位,而是扶持了現在的雲煒做了皇帝,她不怕雲煒做了皇帝之後與她奪權?她也許不怕,連自己的父親都殺害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她此舉應是最最安全的。
    “那件東西為何會使人眼睛失明?這我實在不解。”
    “其實,此物與其他三件東西都是流傳於上古,很是奇特。民間早有流言,說是因為此四件寶物皆是上古神器,自有神佑,不似凡物,大不敬者,定是不饒,但究竟為何卻不得人知。依此說來,也許宮太後犯了神明的忌諱吧。”王洵之撫著長須感慨道,但其語氣裏有著明顯的不屑和諷刺。
    “不知大人可否為下官引薦?”何夕問道。
    “你在這太醫館有多久了?”王洵之沒有回答何夕的問題,隻是這樣問道。
    “一月有餘。”何夕如實回答。
    “這不就結了。”王洵之不客氣的說道。
    他的意思何夕也聽明白了,自己資曆尚淺,如果王洵之引薦,也是不妥的,一個小小的醫官何時讓大醫官如此重視,那宮太後也是多疑之人,定會引起她的懷疑。引薦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還有什麼辦法呢?
    “還請大人給下官指一條明路。”何夕笑著說道,心裏暗忖,眼前之人把自己單獨留下,應該不僅僅是探討方才所言之事,應該還有些什麼。
    王洵之大笑道:“不錯不錯,真真沒有錯看你。”眼底是淡淡的讚賞,“何大夫可是與公主雲溪相識?”
    何夕愕然,隨即了然於心,笑著道:“多謝大人。”
    王洵之笑著摸著他的長須出了大堂,隻留何夕一人。何夕想著屋外看去,如夏花般展然的微笑裏更多的是了然和徹悟。
    午後的陽光是燦爛的,是濃烈的,大堂外的綠色裏都滲透了日光那強烈的生命的精華,似是要綻放其最最絢爛的美麗。有宮婢在不遠處澆灌著花草,那水在須根的周圍留下一小圈淡淡的影子。而那影子很快地淡下去,一會兒就隻剩下一點兒差不多不能辨認的痕跡。
    天上的雲朵仿佛也耐不住寂寞,悄然地遮掩了一些陽光,地上很快便陰了一大片,而那些被遮擋的光芒漸漸地流入了雲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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