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別做了。你如果心裏不舒服就說出來、哭出來！”阿遠搶過江雨澤手上的燈籠。
    江雨澤牢牢地抓住燈籠，喊道：“你放手！我心裏沒有不舒服，我不需要你管！”
    阿遠也不鬆手，喊道：“少爺，你別騙我了。那天你從老爺的房裏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地紮燈籠。你看看你的手都已經磨出泡來了！少爺，你停手吧！你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
    江雨澤鬆了手，任由阿遠將燈籠奪走，虛脫一般道：“隻有手上的痛才能讓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忘掉心口的痛。阿遠，你懂嗎？”江雨澤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裏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在流血。
    “少爺，也許現在阿遠不懂，但阿遠不希望少爺這麼痛苦。少爺，您若是真的喜歡表小姐，不如帶她遠走高飛吧！”少爺從小到大，除了夫人去世那次，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老天爺，如果能讓少爺高興起來，阿遠願意折壽十年。
    “帶她離開？不行，她是大哥的妻子，我不能！”有那麼一瞬間的躊躇和心動，隻是一想到大哥的笑容，江雨澤連連搖頭。
    阿遠道：“少爺，你如此瞻前顧後，不僅害了表小姐，也害了自己。”
    “別說了！你先下去給父親煎藥，我要好好休息！”江雨澤屏退阿遠，趴在桌上。心好亂，理不出頭緒。娘親，我該怎麼做？不知不覺中，袖口已有些濕潤。
    “咕咕咕，咕咕咕……”江雨澤猛地抬起頭，看著院子中正昂首踱步的白鴿，跑出去取出信箋，又將鴿子放飛了出去。
    “江家鏢車五日後啟程，攜銀二十萬兩，碎石四十萬。”默讀紙上的字跡，蹙眉。江雨澤將紙條放入火燭紙上，火苗上竄，升起暗灰濃煙。
    對外人說押運六十萬兩白銀，卻隻放了二十萬兩。好個渾水摸魚！薑不愧是老的辣，段掌櫃果然有些手段。隻是他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要你這二十萬兩有去無回，還要賠上江家幾十年的聲譽。
    眼光瞟見牆角的紙燈籠，血紅血紅的，紅得讓人害怕，讓人想要逃避。拂過燈籠上金燦燦的囍字，手微微顫抖。大哥，對不起。屬於你的我不會妄想，但當年欠下的，我要奪回來。
    “二少爺，良媒婆來了！”門口有小丫頭突然敲門進來稟報。
    江雨澤點點頭，隨著小丫頭走到客廳。良媒婆是永安鎮上有名的媒婆，能說會道，死的能說成活的，醜的能說成美的。
    “良大娘，坐啊！”江雨澤露出客套的笑容，自己入了上座。
    良媒婆端起小丫頭遞上來的茶水，嚐了口說：“呀，好茶啊！江家果然是大戶人家，出手就是闊綽，連著茶葉都是上等的好茶。”
    江雨澤也不接他的話茬，笑著喝了口自己的茶水，用杯蓋掩去心中的不悅。
    “不知二少爺請老身來，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啊？二少爺您回來沒多久，但您的才氣可是人盡皆知啊。可已有不少的姑娘小姐向我打聽著呢！要說，這永安鎮上能配當上您的，可就隻有……”良媒婆放下手中的茶盞，嘴巴就開始嘮叨地不停。
    “不是我，是我大哥！”打斷良媒婆的一廂情願，放下手中的茶盞，依舊微笑地看著她。
    “哦？是大少爺？那不知大少爺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良媒婆問道。
    江雨澤笑著說：“是我家的表小姐，日子就定在五天後。婚嫁之事我不在行，所以特意請您來幫忙。巧兒，帶良大娘去賬房拿定金十兩。”
    良媒婆皺眉道：“五天？似乎緊了些……”
    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江雨澤冷笑著吩咐道：“那就再加十兩！不過，一定得大操大辦，不可出任何紕漏。”
    “好好好！包在老身身上，我包二少爺滿意！”良媒婆喜笑顏開。
    “我滿意不管用，要我大哥滿意才可以！”江雨澤道。
    “是是是，我這就去找鎮上最好的裁縫連夜替表小姐趕製嫁衣，還有嫁妝、聘禮我都會按規矩辦好。啊，對了，五天後正是百年一見的黃道吉日呢！”良媒婆敘敘道。
    江雨澤點頭，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頭道：“巧兒，帶梁大娘去賬房吧，記得把老爺和夫人的要求都說清楚。”
    “是少爺！”巧兒微微一福，上前便催促著良媒婆離開。
    江雨澤長舒一口氣，人癱軟在紅木椅背上。周圍空蕩蕩的，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之聲，卻聽不懂自己的想法。親手將自己愛的女人，送去給大哥作新娘。嗬，那人的好謀算！
    看著雕花的房梁，五天後，自己將看著她從這裏走進去，從此雖在同一屋簷下，卻已是叔嫂相隔，跨不去的世俗。
    五日的時光，說長也不長。很多事情，越是不想它到來，它卻偏偏來得越快。
    不過五日的光景，整個江宅都被紅色包裹。看著屋外一個個火紅的燈籠，一個個金燦燦的囍字，大多是自己親手做的。憐煙，我無法和你在一起，我能給你的隻有一場最美麗的婚禮，希望能深深地刻在你的心裏。我是不是很自私、很霸道？既不敢和你在一起，卻想要你永遠記住我。
    江家上上下下都沉浸在這歡樂之中，隻有自己的痛苦沒人知曉。整理了一下身上紅黑色的長衫，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江雨澤帶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推開門去，對等在門外的阿遠吩咐道：“我們走吧，別誤了吉時。”
    阿遠道了聲是，默默地跟在江雨澤身後。少爺的悲傷雖然沒有寫在臉上，自己卻能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他的痛快。少爺，對不起，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次，阿遠要替您做一個決定。雖然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是在阿遠看來是最好的結局。
    穿過熟悉的長廊，走到夏憐煙的竹園。一片翠綠被紅色代替，宛若翠竹上開出火紅的牡丹一般。伸手想去敲門，卻有些遲疑，生怕這一推門，從此就真的做了路人。
    “小姐，求求你了！”紫苓帶著哭腔喊道。
    江雨澤連忙推開門，隻見夏憐煙穿著火紅的嫁衣，臉龐掛著成行的淚珠。紫苓卻是跪在地上，抽泣著。
    屋內的兩人回頭看著門口的江雨澤和阿遠。紫苓見識江雨澤他們，連忙爬起身奔到江雨澤麵前，哭訴道：“二少爺，求求你，帶小姐走吧！離開這裏！”看著江雨澤有些吃驚的表情，紫苓又回首問阿遠：“你還沒和二少爺說嗎？”
    “阿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江雨澤問身邊的阿遠。
    阿遠眼神有些躲閃答道：“我和紫苓事先已經商量好，接著您來接表小姐的機會，讓你們兩個一同離開這裏。紫苓會扮成新娘，我會跟著她去見大少爺的！’
    “你們在胡鬧些什麼？這樣一定會被發覺的，到時候我和憐煙逃不了，還會搭上你們兩個的！“江雨澤怒斥阿遠。
    “二少爺，我們不怕。隻要小姐幸福，紫苓就是死了也絕不後悔！”紫苓堅定地說道。
    阿遠也道：“是，隻要少爺高興，阿遠什麼都不在乎！”
    “阿遠，你……阿遠，謝謝你！但是，我不能！”江雨澤有些動容，卻仍舊不肯改變主意。
    阿遠有些著急，又勸說道：“少爺，您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會後悔終生的。若是過了今天，表小姐就是大少爺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我已經在城外安排好了，您可以混在出城的鏢車隊伍中，等出了永安鎮再作打算。您看，我和紫苓已經將您和表小姐的衣物盤纏都已備齊。少爺，您若不嚐試一下怎麼會知道沒有機會逃出去呢？”
    “我……”江雨澤沒想到阿遠居然在背著自己的情況下，居然做了這麼多的打算。
    “我願意試一下！”站在一邊一直不語的夏憐煙突然說道。“我願意嚐試。就像阿遠說的，如果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不會成功？”夏憐煙望著江雨澤的雙眼問：“你願意陪我試一下嗎？”
    “隻要你願意和我一起過著貧賤的生活。”江雨澤笑著答道。
    夏憐煙哽咽著說：“隻要是你就可以！”
    阿遠和紫苓都鬆了口氣，紫苓更是高興地哭了起來。阿遠打斷兩人說：“少爺、表小姐，抓緊時間快將衣服換下來吧！你們等我們走了之後，乘著混亂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