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訝異於眾人的大膽，梅朵卓瑪輕聲笑著說：“我們大王一向受年輕姑娘的喜愛，有不少姑娘趁著大王祭神這個機會，想引起他的注意，如果能成為大王的女人，這輩子就沒白活了。”
    我冷冷一笑：“像他這樣冷酷無情的惡魔，我寧願一輩子沒有見到過。”
    梅朵卓瑪飛快地瞟了我一眼，似不滿我對諾布爾的貶低，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最終選擇了沉默，隻是臉上的表情變得僵硬、冰冷。
    諾布爾的祈福舞足足跳了有一個多時辰，每一個高難度動作的完成，都會引來女人們忘情的尖叫。我卻對之嗤之以鼻。正在舞動著的諾布爾似乎感應到了我的嘲諷，麵具下的視線冷冷地朝我投來。我渾身一顫，竟有種在寒冬被雪水淋了一頭的感覺，忙向人群中擠了過去，將自己隱藏起來。
    祈福舞結束之後，人群四散開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侍女，飛快地在大廳中擺上矮桌、鋪上坐毯，又端來豐盛的酒菜。
    等諾布爾在主位上坐定之後，幾個美豔的女人左右分開，挨著他坐下。其餘的人也依次落座，隻有我突兀地站著，梅朵卓瑪不知是真不知道如何安排我的坐位，還是有意看我出醜，低垂著頭站在我身旁，一聲不吭。
    “你，過來！”諾布爾用手指著我。
    我站著不動。
    梅朵卓瑪忙拉扯著我，將我推向諾布爾身邊。
    “你是我的女奴，今日就先從給我斟酒開始，好好伺候著。卓瑪，你先下去，沒你的事了。”諾布爾漫不經心地說罷，示意我跪坐在他身旁，為他斟酒。
    我咬牙切齒地望著他，再不肯挪動一步。
    諾布爾定定地瞧著我，渾身散發出強悍的征服氣息，等著我向他低頭。
    “王，何必和這麼一個卑賤的女奴廢話，不如將她拉下去砍了。還是我親自服侍您吧！”諾布爾身旁坐著的一個妖豔女子嫵媚地笑著，邊說著話邊一點點地向諾布爾靠去，整個人幾乎躺在了他的懷裏。
    我冷笑一聲，顯然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竟覺察不出諾布爾以和我爭鬥為樂，哪容她胡亂攪和。
    果然，諾布爾猛地一把將她推開，怒斥道：“蠢貨，給我滾！來人啊，拉下去，割了她的舌頭！”
    妖豔女子顯然沒有想到隻是隨意說了一句話，就招來這樣的大禍，一時間嚇傻了，愣在那裏，連求饒的話都忘了說。方一愣神間，幾個武士已擁上前來，要將她拖走。她這才猛醒過來，大聲叫喊道：“王，饒了我吧！王，看在我素日盡心服侍您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吧！”
    諾布爾不耐煩地的一揮手，武士忙拖著那女子就要離去。
    廳堂裏端坐著數百人，卻無一人開口為她求情。緊挨著諾布爾坐的另幾個女子，甚至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等等！”來不及多想，我已開了口。
    “哦？難道你有什麼話說。”諾布爾看向我。
    “今日是祭神的吉祥日子，若因一點小事見了血腥，恐怕會令天神不快，還是饒了她吧！”
    諾布爾揚起嘴角一笑：“饒了她也行，你乖乖地過來伺候我，怎樣？”
    我頓時有跌落陷阱的感覺，這隻狡猾的狐狸，怕是料定了我會求情，正好趁機要脅我。我咬了咬唇：不管怎麼說，這個女子受罰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隻怕我稍有遲疑，她的舌頭就真的沒了。再說，和諾布爾正麵起衝突，我是贏不了他的，隻有暫時低頭服軟，日後也好趁他不備時取他性命。
    想到這裏，我點了點頭，乖順地走到諾布爾身旁，屈身正要跪下時，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可！”
    一個男子從座位上站起，走上前來。
    這聲音，沉澱在記憶中已有多年，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詫異地聞聲回頭之時，正和說話的人打了個照麵，刹時愣住了——這個男子竟然真的是桑傑！
    “府相認為有什麼不妥麼？”諾布爾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拉姆措貴為聖女，怎可屈尊下跪，大王如此折辱她，隻怕會惹來天神的怒氣。”
    奇怪，我臉上蒙著麵紗，桑傑怎麼還能認出我來？
    心中疑惑著，不由抬眼向桑傑看去。
    他衝著我咧嘴一笑，帶著三分的欣喜、五分的無奈，還有兩分我看不分明的情緒。
    諾布爾哈哈大笑：“你和她倒是如出一轍，都拿天神來壓我，我若是害怕天神，還會是諾布爾麼？桑傑啊桑傑，我處罰妃子，要割她舌頭的時候，你都不曾開口求情。如今隻不過是讓我的女奴一跪而已，你就迫不及待地出麵阻攔。莫非你和她有深厚的交情？對了，我怎麼忘了，你和這位東初族的聖女確實交情非淺，她的畫像還是你獻上來的呢！”
    什麼？諾布爾手中的畫像，竟然是桑傑給的！我猛地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桑傑，期待他能否認。然而桑傑卻不敢迎接我的視線，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一時間懵了：怎麼會這樣？三年前無意間的相逢，竟為我的族人引來殺身大禍，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讓崗波他們取了他的性命。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呢！
    刹那間，族人冰涼的屍體、阿媽滾落的頭顱，在眼前一一浮現，令我心痛如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拉姆措，你怎麼樣了？”桑傑擔憂地靠近我，伸手欲將我扶起。
    諾布爾此時也已離座，一把拂開桑傑正要搭上我肩頭的手，將我抱了起來，大步離開，渾然不顧身後一臉錯愕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