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魂牽前世 魂牽前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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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瘋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生存下去的意義是什麼?絕情斷愛,孤獨終老!這真的是我所想要的麼?不,這隻是族人強加給我的命運,我並不想要,卻隻能認命地接受。因為我,絕不能成為第二個達哇拉姆,不能讓我的家人因我而蒙羞。我那可憐的阿媽,自從我當上聖女後,她憂慮成疾,身子越來越弱,這兩年幾乎臥床不起了。我再不能給她增加任何壓力,就算心裏有再多的苦,我也要獨自吞咽。
拿定主意後,我望著崗波淒苦地一笑:“崗波哥哥,你會答應我娶卓瑪的,對麼?”
崗波無語。
我拉著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略帶嬌羞地說:“崗波哥哥,隻要你娶了卓瑪,好好待她,你就永遠都是我的崗波哥哥。好不好?”
崗波徹底被我繞暈了,迷迷糊糊地點頭應道:“好!”
我頓時長鬆一口氣,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湧上心頭。不由垂瞼苦笑,人心難以測量,人的欲·望最最多變。前一秒鍾,我還千方百計想著讓崗波娶了央金卓瑪,徹底消除他對我的幹擾;此刻,我卻憶起了年少時倆人的親熱、和諧,惋惜這一去不回的好時光。
我心情複雜地望著崗波,從懷裏掏出一串犛牛手珠:“崗波哥哥,這個還給你……”
我把手珠丟在崗波的枕邊,頭也不回地出了帳、篷。
“拉姆措、拉姆措……”
身後是崗波深情而又無奈的呼喚。我想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喚我,從此以後,我和他一定會倆倆相忘。一定會!
央金卓瑪仍徘徊在帳、篷外麵,見我出了帳、篷,喜不自禁地迎了上來。她難得地露出一絲羞澀的意味,扭扭捏捏地問:“怎麼樣,他答應了沒有?”
“嗯,答應了!”我收斂起所有的情緒,淡淡地回應。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央金卓瑪高興得跳了起來,拉著我的手邊轉圈子邊高聲哼唱:
我倆相愛的心,
象一張潔白的紙;
有人想把它撕爛,
寫著真金字的紙是撕不爛的。
我倆相愛的心,
象馬尾做的繩子;
有人想把它扯斷,
絲一樣牢的馬尾是扯不斷的。
我倆相愛的心,
象一粒飽·滿種子;
有人想把它裝回倉,
發了芽的種子是難還原的。
央金卓瑪愉快的歌聲飄落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不知不覺間驅散了我心中的陰鬱:若我的存在,能換來許許多多卓瑪的快樂,也就有它獨特的意義了!願天神賜我力量,令我能守護住所有草原兄弟姐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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崗波和卓瑪的婚期定在藏曆新年那一天。
當拂曉的微光衝破夜的黑暗,一點點照亮在帳篷的頂端時,新年的喜慶已籠罩了整個草原。早起的人們在火堆上烤起了青稞餅、煮起了酥油茶,濃鬱的香味四處飄散,幾乎讓人饞得流下口水來。
這一日,我起得也比往常更早一些,先念誦了一段祈福的經文,這才就著奶渣吃了幾口青稞粉。
崗波和卓瑪成親,我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既高興又憂愁。高興的是卓瑪終於如願以償地嫁給了自己心愛的人,我也避免了達哇拉姆那樣的厄運;憂愁的緣故卻隱晦、模糊,一時間無法說清道明,仿佛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心愛物件,如今不得不割愛贈人。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取出新年才穿的黃色袍子。那鵝黃色的袍子輕柔無比,拿在手上滑不溜秋的,一不小心就要掉落下去。袍子上用同色的線細細地繡了蓮花,不仔細看是分辨不出來的,總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種名為“地湧金蓮”的植物來。我在書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說是此花生長在滇地,離建塘並不十分遙遠。不知道那花是不是真的像袍子上繡的這麼漂亮?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親眼看看。
我換好衣物後,端坐在法座上,靜靜地等待族人前來祈福。每個新年的這一天,族人都會前來祈請聖女的祝福,並且給聖女帶來他們家中最為精美的新年食物。從前,我最愛跟著阿爸、阿媽去給聖女送上新年的禮物。如今,卻成了我在這兒接受族人的饋贈。這不就是漢人最愛說的那句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麼。
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心卻飛出老遠、老遠……
“拉姆措,我尊貴的聖女,紮西德勒!”阿爸和往年一樣,仍是早早地前來。
“紮西德勒!”我微笑著回應。
阿爸將背上的布袋卸下,從裏麵掏出犛牛肉幹、青稞粑粑和一大包剝好了的烤板栗,不用說,那一定是阿媽親手為我剝出來的。
我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謝謝阿爸,也請阿爸回去替我謝謝阿媽。”
阿爸看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歎道:“我們家的拉姆措又長大一歲了!”
一年之中,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放下族長、聖女的虛名,以父親的名義對我說上一句話。而這句話,卻是我整整期待了一年的唯一溫暖。
我幸福地笑了,眼角卻驀地一燙,用手一抹,頓時濕成一片。
阿爸的眼眶也有些發紅,他連忙轉過身去,邊往外走邊說:“今天不但要過新年,還要幫央金卓瑪和崗波操辦婚事,我就先走了。呆會忙完之後,去看看你阿媽吧,她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
“好!”我含著淚應了一聲,想起阿媽來,隻覺得無比惆悵。
早起的族人接二連三地到來,一個個匍匐在我的腳下接受祝福。我立即將那一絲不著邊的惆悵驅散,為他們送上聖女最純真的祝禱。
送走最後一個族人時,時間已從拂曉的初明過渡到了黃昏的暈暗。我伸了伸因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變得僵硬的腿,暗暗苦笑:其實聖女也不是那麼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