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青燈怨，殘簡無人念
    入夜，寒風反而平息很多。月明星稀，萬物盡謐，我卻隱隱嗅出了不祥異味，猶如風暴前夕死水般的平靜。
    “聽命，我們出去走走吧，這樣清冷的冬夜，空氣定是提神。”我看看自己枯黃的手，覺著如果再不動一動，下一刻仿佛就能立即躺入晶瑩的冰棺之中了。
    “小姐，你身子已然虛弱至此，怎能再出去受寒？”
    “哦，這樣啊。那便罷了。”神情蕭索，靜然無聲，我無奈地低著頭，仿佛生無可戀。
    “哎？小姐你別這副模樣啊，我……我去問問林公子，看有沒什麼方法能安全帶你到外麵逛一逛。”聽命匆匆而去。
    待到無人，我才堪堪舒出一口氣，低頭嘔出那口自昨天就淤積在喉頭的血液。無奈自嘲，柳朝煙啊柳朝煙，你這是何苦來哉。
    聽到有人匆匆回返的聲音，趕忙將絹帕收起。
    聽命喜笑顏開地掀開帷簾進來。“小姐小姐，林公子正在給你推敲方子找其他的藥材，說如果你真想出去那就先吃一顆逆龍丹。話說那個丹藥當時不是被我吃掉了？小姐還有嗎？”
    我掏出那個保命玉瓶搖了搖。“還剩兩顆。”
    “聽命，我不太想用這個藥。太珍稀了，我們幾個無不是在刀刃上過活，一不小心就是生死之變，我如今能吃能言，用藥豈不浪費？”
    聽命粲然一笑。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青蔥細指一點，一切便安靜了。
    “早知道小姐不會配合，林公子說最好定住了，再喂你服下，果真是料事如神。”
    無奈的將丹藥被動吞下。
    聽命將我解開，調皮地吐吐舌頭。“小姐可不能惱我，聽命充其量是個幫凶而已啦。”
    我歎息。“個兒沒長多少，膽子倒是越來越肥了。”
    ……
    我們在枯黃潮濕的草地上慢慢行走。將士們呈圓形駐紮於馬車四周，或是三三兩兩圍坐，低聲說著家裏小兒趣事，或是孤身獨處，拿著信物懷念著屋中嬌妻老母。
    我們靜靜饒往外圍，沒有打擾這樣歸思蔓延的夜。
    越往前，濕氣越發厚重，想必是通往水源的。
    還是顧慮著身體，準備讓聽命折返，忽然聽到飄渺哀怨的歌聲：
    莫思繁宴/秋霜玉簟/掩爾竹籬清燈執怨/唯恨木桃飄香/殘簡無人念
    笛淒斷腸/淡月昏黃/握卿裙裾三年袖香/奈何佳人已去/倦鳥空啼傷
    忍不住心下一歎——好詞。趕緊催促聽命前去尋唱歌之人。
    待我看到淨湖邊虛幻迷離的白色身影，頓時大喜。這女子邊歌邊舞，歌曲哀婉，舞蹈淒美，真真一個妙人。
    距離還是太遠，看不真切。我急忙招招手，示意聽命往前推進。
    “小姐，這大半夜的還有人在湖邊起舞，太詭異了，我們不可不防，怎能貿貿然就過去了。”
    “許是流光葉無殤他們帶來侍奉左右的宮女也不一定，你以前就難逢敵手，現在功夫更為精進，再之駐紮一旁的三十萬精兵，還怕我出事不成？趕緊的，人家都快跳完了！”
    聽命無奈，隻好前進。
    終於看清了那段纏綿悱惻至哀至痛的舞蹈。原來是《浮生夢》。
    一儒生同富家小姐暗生情愫，後為考取功名遠赴京都，待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女子已為人婦。儒生心灰意冷之下隱居山林，將那段逝去的戀情刻印竹簡，抑鬱終老。
    倒是不知這詞為誰所做，當真字字珠璣，入木三分。
    女子帶著薄紗，看不清麵目，身段姣好，娉娉婷婷。許是看到了我和聽命，慢慢向這邊舞來。腰肢曼妙，腕如青玉。滿是想抓住什麼卻無力回天的絕望。
    我似已入迷，拋開聽命，慢慢轉動輪椅，不斷靠近。
    正在此時，那女子原本哀怨至極的雙眼寒光一閃，便充斥著仇恨憤怒和極欲殺之而後快的殘佞。我如遭雷擊渾身僵硬，腦中有什麼熟悉的片段跳出——“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