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霏霏人不見，可依往昔闖龍潭
    百靈氣的雙腮通紅，青蔥細指一伸，腕部鈴鐺清脆作響，便要開罵。
    我趕緊拉住她，動作一急直接扯動傷口，疼的臉皺成了包子。百靈也不敢再亂動，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心下卻迷惑不解。
    三姐性子極高極傲，鮮少與人劍拔弩張，如此針對百靈倒是讓我看不明白了。
    “這樣便定下了，我們先去天和救回聽命，竊取滄海無淚，然後去林家休養求得升龍霽。”青雲放下茶碗總結道。
    這也預示著晚餐的結束，大家各自起身，回去養精蓄稅。
    我拒絕了阿坤的幫助，獨自留下來解決未盡的食物。現在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目標，再不能像在宮中一般肆意糟蹋自己。
    待吃到七分飽，才緩緩轉動輪椅打算前去無名溪捋順思路。剛出門，迎麵撞來一抹亮麗藍色，我急忙將她扶住。
    “看路看路，急急忙忙去哪呢？”
    百靈一臉收不住的鄙視和厭惡，不過顯然不是針對我。“沒什麼，我得去服侍主子了。”
    清脆悅耳的鈴聲漸漸遠走，外麵月冷風清夜色靜好，我看到不遠處三姐閃爍複雜的目光……
    翌日，我起身收拾停當，推開門去看到阿坤搓著雙手進退兩難踟躕不已。
    “阿坤？你在這有事嗎？怎麼今天早上的風間如此安靜？”我笑著上前。
    他習慣性的撓撓頭。“小煙，我跟你說件事兒，你可不許生氣啊。”
    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扭頭四顧這異常靜謐的風間，沒有百靈嘰嘰喳喳的嘮叨聲，沒有青雲淩厲如風的舞劍聲，沒有葉無殤戲謔的笑聲……也沒有沐風規律沉重的鋤藥聲。
    “他們……已經出發了？！”頓時睜大雙眼瞪視著阿坤驚叫道。
    “呃——現在看來，應該是這個樣子。”
    三姐應聲從小林裏走出，看著我和阿坤說：“他們此去凶險毋庸置疑，你個半殘之人帶上也是負累，更何況現在軒轅流光狀若瘋狂大肆搜捕，躲還不及你想往上撞不成？”
    “葉無殤大病未愈且已傷至根本，沐風殫精竭慮早已無力再戰，青雲一國之主身份尊貴，他們任何一個去了難道不是負累難道不是自投羅網？”我氣急攻心，血氣隱隱湧上喉頭。
    忽然靈機一動，使勁提氣，一口血箭便噴了出來同時作勢昏倒在輪椅上。
    “小煙！”阿坤惶急的聲音由遠及近。
    “不要動她，直接推進去。”三姐趕緊提醒，按住了我的腕脈。
    ……
    “體虛血虧，我要去山上采些補血的藥草，半日方能回來，你在旁邊照看著如果醒來喂些熱茶。”我閉著眼睛，聽到三姐的腳步聲漸淡直至無聲。
    忽然撐身坐起。
    阿坤抱著茶壺急忙上前。“小煙你醒了？可還難受？大祭司去——”
    我擺擺手製止了他的滔滔不絕。“我是假裝的，阿坤，我想求你件事情……”
    時隔多日，如今重回京都，恍若一夢。
    仿佛等我踏上皇朝土地，仍能看到玲瓏少年於夕陽西下時期盼的剪影，未曾挪移半分；那如玉如綢的麵容，也不曾因山河顛覆朝代更替而陰鷙殘忍。可惜萬事萬物終有其果，不會因為我朝煙一人的意誌而轉移。思及此處，孑然喟歎。
    “阿坤，我們……去朱雀門。”
    當真事有輪回，初入皇宮，我便由著柳相自朱雀門帶入。如今經曆滄桑巨變，本以為再也不會踏足京都半步，確也是經由朱雀門，去麵對那些過往。
    “籲……”阿坤停下馬車探頭進來憂慮道：“小煙，你就這樣回去嗎？陛下他們瞞著你進京就是不想你再次看到軒轅皇帝，如今未得他們消息就貿然闖宮，大家以前所做的不是都白費了？”
    我斟酌片刻，確也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
    “那咱們轉道望江樓，那裏來往達官貴人甚多，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阿坤撓撓頭，繼續趕車。不多時，就來到京都最富盛名的客棧。
    當我們跨門而入時，確是有些紮眼的。風間寨民風淳樸自是沒有什麼華服名裳，加上我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半殘之人，頓時顯得和這滿堂金玉格格不入。
    小二到底是見過世麵，仍笑著招待。“敢問姑娘是打尖還是住店？本店頗有些價格合理布置幹淨的小閣推薦給姑娘。”
    我半挽起頭上鬥笠，笑答：“我們飲些茶水歇息片刻就好，倒是有些事情想要詢問一二，麻煩找個清靜的雅閣。”
    對方一愣，倒是聽出我的意圖。靜靜將我們帶入屏風後雅座。我將自己當時的“陪葬之物”拿來打點打點，小二眉開眼笑直呼知無不言。
    “我們久居異鄉如今得返，少不得打聽一下京都各方意向，特別是皇城內有什麼大的動作，好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早作準備才是。”我喝了口茶水，向他試探道。
    “沒問題，這上至頭頂兒上那位，下至後堂倒垃圾的，什麼消息都會在我們望江樓過一遍，一看您就是金貴人，我呀，就揀那些個重要的給您嘮嘮……”這家夥倒是機靈，嘰嘰咕咕的就把我想要的消息抖落出來了。
    “自從前七皇子登基稱晁光帝開始，帝都就大事小事不斷，最紮眼的要數前朝相府了。柳大人自新皇登基起便沒了蹤跡，柳大少爺本就不受上麵待見，聰明地帶著他的胞弟，五少和六少回了柳大夫人的母族。倒是和當朝皇上一同長大的北定軍都統柳二少得到重用，合編了禦前羽林軍，現在殿前侍奉左右。柳三小姐早年雲遊不知蹤跡，這柳四小姐可是個不安分的，嫁給吏部侍郎之前就聽說不潔，天變之後居然又跟人跑了……真是將柳相的臉都給丟盡了……”
    聽至此處，我拿著茶盅的手不禁一抖，些許茶漬於粗布裙裳氤氳開來，仿佛一個醜陋的鬼臉，笑著姐妹曾經的恩怨。
    小二嘴巴不停。“要說這最厲害的，當屬柳家不顯山不露水的七小姐了，我朝皇上登基第二天十裏紅妝將其迎娶，念其懷舊，顧其病體，特批原羽吉殿為鳳殿，周圍環繞屋群幾經修葺，統稱東宮，俱以柳皇後馬首是瞻。您是不知道皇後娘娘多受寵啊，陛下夜夜宿於羽吉，誰請都不走……”
    看他把話題越扯越離譜，我終於出聲打斷。“難道京中就柳府驚變這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