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你確實不該有所想往。”流光就這樣怒氣衝衝邁步進來，一把握住我替沐風擦幹眼淚的手。“你也該慶幸自己沒有答應他遠走高飛，否則就算他救了聽命於我們有恩，也無法免其皮肉之苦。”
    有些事情多說無益，我也無力再和他爭吵。當遭遇到無可承受之痛，越掙紮越受傷。
    如若平時，我們隻要有一方沉默，另外一方就會知趣地結束對話。可是今天他仿佛格外暴躁。“你怎麼不說話了？還讓膳官準備清淡粥食，這樣虛弱的身子一天不補氣補血晚上如何安眠？”
    他看我半晌說不出話來，彎腰抱起我便欲大步離開。
    “陛下息怒。”沐風邁開一步，堪堪擋住流光去路。“意欲私攜娘娘出宮，草民甘願受罰，望您明鑒！”
    “朕自有定奪，你還沒有資格質疑，閃開！”
    “陛下！”沐風眼中是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決絕。頓時，一陣抽劍拔刀的乒乓之聲，跟著流光的頂尖暗衛全數戒備。
    我看著沐風漸漸舒張的左手，緊張地叫起來。“沐風！”他扭頭，讀懂了我眼中的不許，默默垂首，收回了指腹藥袋。
    流光冷哼一聲，收緊抱住我的雙手，邁步離去。
    我透過他的肩背回望，第一次……看不清那仁心醫者善良的麵目。沐風未束的頭發掩住大半麵目，神情藏於陰影當中，分不清道不明，隻覺絲絲絕望散發開來，錐心蝕骨。
    ……
    “嘭——”他毫不憐惜地將我扔在寬大的明黃龍塌之上。“說！你和葉無殤什麼關係！”
    我緊緊閉著眼睛，緩解過度震蕩的不適。心裏卻疑惑不已——我以為他會先質問同沐風的淵源。
    “是敵非友。”我實話實說。
    “好！好個是敵非友，敵人會那麼重視你的傷勢？敵人會獻出藍鷹唯一存留的血參？敵人會用一個同一代帝王談條件的機會來換取你的自由？這樣的敵人再多些，朕豈不是能夠統一四國了！”
    葉無殤居然以用我做質得來的機會救我？他最近是得了失心瘋嗎？
    “我……不知道，多問無益。”
    “你睜開眼睛！看著我！什麼時候開始你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了？問什麼你都不知道，朝煙，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好，既然這樣……”
    流光逐漸轉冷的話語讓我嗅出了不祥，倏然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血絲。
    “可是你逼的，既然這樣——我們就坐實夫妻名分吧，反正今日亦為你的封後大典，理應侍寢。”
    “你在說什麼！葉無殤瘋了難道連你也瘋了嗎？侍寢！軒轅流光你給我看清楚了，現在腿腳皆殘不得動彈的是你同父異母的親生妹妹，我——寧死不從！”
    他瘋狂地撲上來撕扯繁複的衣物。“去他的親生妹妹，朕本天子，逆天何妨！柳朝煙，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雄偉河山的後主！”
    雙手被他強行擄過，按在頭頂。兩腿早已沒有知覺，漫天的冰冷黑暗襲來，從未有過的死誌漸漸盤亙。
    “你放開我！放開我……”淚水終於忍不住傾瀉而下，卻更加激怒了失去理智的他。
    “隻要你成為我的，便沒有人來爭搶了，朝煙，吾愛……我怎麼舍得——怎麼舍得放手，哪怕因此折斷你的羽翼，哪怕因此墜入地獄……”
    “啊！”傷口因為怒極攻心和拚命掙紮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終於在我痛苦的悶哼中全線爆發。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出那麼多的血。群裳被他撕的隻剩中衫，血色從胸口開始一片一片蔓延，如同絕美的曼陀羅，豔麗妖冶。嘴角的血沫越噴越多，最後大口大口地從喉嚨中嘔出，染紅了明黃被褥。耳內一震轟鳴，隻能依稀聽到他驚惶的叫喊。
    “朝煙，朝煙你不要嚇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看看我，求求你……太醫，快宣太醫！”
    嘈雜過後，黑暗沒頂，世界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