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白色的花朵鋪滿了小舟，身著妖豔紅裝的唐戚正安靜地躺在上麵。盈鳳華月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銀色的光芒，那是隱藏在火焰裏的青麟地勢圖。
    偌大的河邊隻有炎王一身黑衣臨風。他沉默地陪著小舟上的人，似要天荒地老……終於，他動了動身子，被風吹亂的黑發遮去了他的相貌，也遮去了他的情緒。
    炎王……不，這一刻，他是不是赤國的炎王，隻是青麟的易良垣。他推著小舟隨著唐戚慢慢入水，仿佛要隨之逐流。
    突然，看似平靜的河麵像是有一股無窮的力量在扯拉著，這一葉扁舟，炎王易良垣腳下一滯，踉蹌著失了手中之物，沉了水底。等他掙紮著冒出水麵時，隻能看著小舟在河中若隱若現，渺茫的身影……他呆了，癡了，醒了，沉默了。
    冰冷的麵具回到臉上，表示一個結束，亦或預示另一個開始。
    五年後。
    清風拂麵，彩蝶群舞。
    一個三歲的孩童，一跌一撞地肆意奔跑在這片生命盎然的綠意之中。
    “新……新新。”孩童的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雖吐字不清，卻不影響他要表達的意思。白衣晃動，孩童見自己要尋的目標離自己越來越遠，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聞聲而來的是個年輕男子，平凡無奇的臉上寫滿了擔憂。他一把抱起鬧著別捏的孩童，哄著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你你你……”年輕男子接連幾個你也沒有說出自己的震驚。五年來，他時不時會幻想這一天的到來。隻是，像這般毫無預兆的降臨，讓他不知所措。
    “娘……娘……”懷中的孩童不知何時已經掙脫，正歡快地朝女子跑去。男子聽得孩童口中咬字不清的發音，麵上一紅，想追出去，卻又在踏出一步後不敢再上前。
    唐戚微微斂神，低頭。正好看到孩童抱著她腿，咯咯笑著揚起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粉嫩得可愛。
    “抱抱，抱抱。”不忍拒絕孩童的要求，唐戚彎下腰，略顯吃力地抱起了孩童。孩童如願以償，高興得笑個不停。
    “你大病初愈，還……還是我來抱吧。”唐戚看著有些急促不安的男子，遲疑了下，才把手中的人遞給了他。“寶寶乖，不許鬧。”
    孩童不願離開唐戚，正扭著小小的身子抗議。見唐戚靠近自己，立刻伸出自己短粗的小胳膊小手討抱。
    “寶寶！”男子有些招架不住孩童，不自覺語氣重了起來，嚇著了孩童。孩童嘟著小嘴，不再吭聲，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抱吧。”唐戚對遲疑的男子笑笑，“無妨。”
    孩童再回到唐戚懷中，轉瞬之間又歡笑起來，摟著唐戚的脖子，興奮了一陣，最後伏在她肩頭，悄悄睡著了。
    幾隻彩蝶圍繞著唐戚翩然起舞，像是見了心儀的花兒般，久久不願離去。這樣的感覺仿佛穿越了千萬年的時空，回到了身體，明朗而清晰。
    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無關空間時間，從擁有意識的那一刻起，曾經的種種，她都想起來了。
    “公子說過，若你醒了，便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唐戚背對著男子，並不看他。他手中是一封信，一封寫了五年，留了五年，守了五年的信。
    從被救起的那一刻起，直到唐戚蘇醒，他的使命、恩情，都一並結束了……公子救了他，隻需要他守護眼前的人。而眼前的人在醒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再屬於自己。不是他癡心妄想，而是五年來，守護唐戚已成了他生存的信念。
    “你要離開？”唐戚沒有回到他的話，而是回過頭，直勾勾地看進他的眼睛。
    “他走了。”
    “公子守了你五年。”
    “他還是走了。”
    “公子說過他——”話卡在喉嚨，咽進腹中。他突然間明白過來，在那兩人之間，是不需要任何人去為他們解釋什麼。
    “謝謝你。”唐戚由衷地感謝道，“我會去找他。”
    “那你…還會回來嗎？”這是一個奢望，卻是他最真誠的心思。
    “也許。”唐戚嫣然一笑，“等我回來，回來再看看他寫了什麼。”指指男子手中的信。不意外地在他眼裏臉上看到了希望燃起的光彩。
    “我叫劉豐收，我會好好照顧寶寶，等你回來……等你帶著公子一起回來。”唐戚微笑著離開，臉上的表情在聽完男子劉豐收的呼喚後凝固。
    “如果你不願見我，那麼，隻有我自己來找你了。”執著了千年，總該有個結果。
    明媚的陽光灑在唐戚的身上，似乎也在為她見證嘴角揚起的笑……那是為愛而生的笑，那是胸有成竹的笑，那是勢在必得的笑，那也是讓人心疼的笑。
    一個笑容，隻為一人。
    空禪大師沒有錯，魚生存於水中，唐戚這一池春水少不了魚兒們的穿梭，在她生命裏來來去去。而在她生命裏駐足的，從來隻有一個。
    她發現了。發現了，所以要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