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結伴
    萬曆元年，唐戚再次踏上了鄖京的土地，距她離開已有小半年。
    青麟人隻知先皇駕崩，新帝繼位。不知國師的去向，更不知她這小女官的死活。
    告別宮澄乙，唐戚首先找到了鳳花水的府邸，在那裏守了幾天才知道丞相府已經易主。
    唐戚啊唐戚就算來了還有誰認得現在的你？人走光了不是正好麼，傷心做什麼……
    “對、對不起。”唐戚捂著額頭道歉，不知什麼時候街上擠滿了人。
    “哎你沒事吧……你也是來糜絮公子的？快快，我們到前麵去。”不等唐戚拒絕
    活潑過頭的女孩已把她拉到人群最前端。
    黑色駿馬上的白衣男子美得不可方物讓日月蒙灰。糜絮一出現喧鬧的大街頓時鴉雀無聲。
    唐戚呆呆地看著駿馬上的糜絮別不開眼，感覺到懷中的青紅羊脂玉微微顫動。
    糜絮像是受感應般朝唐戚的方向看了一眼，瞬間便轉移了視線，可還是製止不住唐戚心的悸動。
    說不上什麼滋味。
    “小心。”
    馬兒急促的嘶叫，讓唐戚回神過來，見那拉自己的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竄到了馬下，幸得有人及時拉開了她。
    那就是所謂的輕功了吧，雖然比不上糜絮的騰雲術卻也如行雲流水，瀟灑得讓人別不開眼。英俊不凡的少年公子，懷中抱著他救下的美人——一根豆芽菜，是何等的激動人心，振奮精神！
    唐戚從不是感時悲秋的人，不適合長時間低沉。此時的她目光已經被帥得無可救藥的少年公子牢牢吸引……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唐戚不再看糜絮，至少現在不想去看。
    “是鄖京三少的流雲公子耶，快看快看……那女人誰啊，真是，還不快從流雲公子身邊走開！討厭！”
    “流雲公子！流雲公子！”
    唐戚驚訝地看著這不亞於二十一世界的追星場麵，不禁咂舌。太恐怖了！擠啊擠，唐戚竟然也能有幸擠到流雲公子的身邊。
    “你沒事吧？”
    “……呃，沒事沒事……我們是不是見過？”
    “嗬嗬。”見流雲爽朗的笑容，唐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能說出這種搭訕的蠢話來！不過，從近處看，唐戚覺得這個流雲公子真的很麵善耶。
    “糜絮——哎，等等我……抱歉姑娘，有緣再見。”抱拳一禮，翻身上馬，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快速追趕白色絕豔的身影。
    “喂喂，近看流雲公子是不是更覺得風流倜儻？”女孩兒拐拐唐戚，一臉淫笑地朝她眨了眨眼。
    “恩恩，可我更喜歡那個白衣的。”唐戚一愣，對自己下意識說出來的話感到懊惱，快步離開人群，往僻靜的小巷子走去，也沒心情趕走尾隨而來的女孩。
    “那可不行哦，糜絮公子從來都不笑，像個冰山，喜歡上他會很辛苦。”唐戚停下腳步，轉頭狐疑地盯著她。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不是國師麼？
    “嘿嘿，鄖京的事有什麼是我鐵小三不知道的。”
    “那——”唐戚想問關於糜絮的事，轉念之間又換了，“鳳丞相辭官之後他的家眷都搬到哪去了？”
    “那個長得美美的大叔鳳相麼？”鐵小三見唐戚點頭，皺著眉頭，有些失望地說，“美大叔是找不到了，聽說他帶著私生女雲遊去了……其實嘛，具我所知，他那個私生女應該還在皇宮！怎麼樣，震驚了吧……看姑娘你不像鄖京人，外地來的怎麼會對美大叔那麼感興趣……”
    “恩，剛到鄖京——”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來投奔親戚的對不對？你有親人在鳳府做事……鳳府換了個凶神惡煞的主人，唉這可不好辦……對了，要不咋們混進府去，就這麼定了……喂，等等，你往哪去呢，這邊這邊啦……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看不出來你比我大啊……”
    唐戚覺得鐵小三太聒噪吵得自己頭疼，一邊又不忍離開對自己這般親善的這個女孩。以至於成了現在的這個局麵。
    唐戚盯著木盆裏一堆衣服發愣，無從下手。瞥見一旁的小三，洗的不亦樂乎，似乎做慣了相當順手，洗完了自己盆裏的接著洗唐戚盆裏的。
    “我、我自己洗。”
    “得了吧，看你全身上下跟個白玉似的，哪做過這種粗活，你上一邊呆著，別礙手礙腳了。”說完，將唐戚拉到一旁的池邊，按她坐下，吹了兩聲口哨，繼續奮鬥。
    真是個單純的女孩，就是太過沒規沒距了……唐戚想著跟她一起應征洗衣工入選後第一個晚上沐浴時的情景，這具不熟的身體就遭了她的魔手。
    不是唐戚害羞，而是相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鐵小三的舉止言行就是非常大膽，異類了！
    “七七，七七快起來。”
    “怎麼了？”睡眼朦朧的唐戚被鐵小三拉起來，“天還沒亮——”話沒說完，臉上一陣冰涼，讓唐戚頓時清醒。
    “快快快，管家在替老爺挑洗漱丫鬟呢，我們也去湊過熱鬧。”不由分說地幫唐戚快速梳洗，拉她往內院奔去。
    路過觀魚閣，唐戚忍不住停了腳步，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在記憶裏的一草一木已經深刻，說不傷感是假的！
    “再不快點就不能站到好位置了！”
    “恩。”唐戚留戀地看了一眼觀魚閣的牌匾，任鐵小三拉著跑。
    到了內院裏唐戚看著一院子的女兒，嘰嘰喳喳就覺得不可思議，但若換做現在的身份來看，又覺得理所當然。
    “看吧看吧，隻能站這後麵了，都被擋住了。”鐵小三嘟著嘴抱怨，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緊接著隻見她這排的女孩成若骨牌般由她帶頭向前倒了下去。
    總管大人在哀聲一片中徐徐而來。
    管家詢問，大家自然把矛頭指向了鐵小三，她倒是毫不在乎，臉上掛著笑，那是為引起注意而單純的興奮。
    “三兒是因為拉我才會摔倒的，希望姐姐不要生氣。”唐戚朝年老的長者盈盈一拜，“管家要罰就罰我吧。”
    不卑不亢，處變不驚。李戈的目光在唐戚身上停留了半響，心中已有計較。
    雖然成功引起了注意，可那份美差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地與她們擦肩而過。
    “真不知道那老頭的眼睛長哪去了，明明七七長得這麼漂亮，偏偏選了尖嘴的鸚鵡，我——”
    “你太胡鬧了！”唐戚板下臉，有些生氣，這不比開明的二十一世紀，私刑處死下人是家常便飯，“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你生氣了？”見唐戚真不理她，鐵小三才委屈道，“我也是為了你好……洗衣太累，這裏的夥食不好不說你吃得又少……算我自作多情，我……”說罷，竟哭了起來。
    唐戚忍不住道歉，做了好久的安撫工作，才算止住了鐵小三對她的“滿腔熱情的關懷”。
    “小三，我們不會在這裏做一輩子的丫鬟對不對……越接近主子，到時越不好脫身。”
    “……對哦，我都給忘了，嗬嗬。”鐵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還不忘吸吸鼻子，“那你要找的人呢，怎麼辦？”
    “他們已經不在了。”
    “你怎麼知道？”
    “一開始我就知道。”是的，高祥不會留在沒有鳳爹爹府邸，而惟謦一定會追隨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為什麼？我也說不清楚……”也許隻想睹物思人，寄托一下空虛寂寞的心吧。唐戚有些悲哀地想，第一次那麼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底的那份寂寞。
    “明天我們就走吧，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我聽你的！”
    鐵小三往唐戚身邊蹭啊蹭，終於窩在她懷裏睡著了。唐戚輕輕把靠著她的腦袋挪了個位置，起身出了兩人住的小屋。
    月色戚戚，難以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