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明了
    “皇後你好大的膽子啊！”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饒命？”成武帝甩開撲在他身上的女子，“如果朕再晚一點青麟國就毀在你們手中了！”成武帝向奄奄一息爬在地上的淩閔走過去，一步一步沉重而悲痛。
    “皇上！皇上閔兒，閔兒也是您的兒子啊！”皇後匍匐著橫在成武帝與四皇子淩閔之間，眼裏盡是哀求，“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注意，您要殺就殺臣妾，饒了閔兒，饒了他……”
    “母後！不用求他……反正早晚都要死……你殺吧你殺吧！先是大哥現在是我，接下來就是二哥和三哥……反正你隻要那個被選上的淩熙……我們怎麼也無所謂不是嗎……”
    “閔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皇上……皇上您救救閔兒，救救他啊……”
    “你都知道了。”
    “嗬嗬嗬……讓我們喝下參有你的血的酒不就是為了這天麼，皇上？”淩閔唇上染上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成武帝的心。
    “二哥和三哥的身體也像我現在這般如火焚身的疼痛吧……嗬嗬嗬咳咳……母後……”
    “閔兒……”皇後摟著淩閔的身子不停地顫抖。
    “如果母後不告訴孩兒那麼多就好了……孩兒就不會恨他了……”淩閔的視線離開痛苦得痙攣的皇後臉上，尋找到成武帝的身影，緩緩地露出純真的笑顏……父皇父皇……把我扛在肩上逗我玩耍的父皇……疼我寵我的父皇啊，如果孩兒不知道這被注定的命運就好了……心就不會那般痛了吧……
    “閔兒——”
    成武帝聽不到皇後嘶啞的呼喚，他的視線移不開，凝視著四兒子眼角滴落的淚水。他心中的悲痛找不到方式發泄也不能發泄……為什麼他都背上所有的罪了，他的孩子們還是如此痛苦……他的孩子們呐……
    成武帝沒有再流眼淚，可他的心在滴血……從接受這被詛咒的命運開始，到現在已快枯竭。
    萬慶十五年延續了年前的悲哀。先是大婚不久的太子遭人刺殺，緊接著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連續暴斃，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唯一幸存的五皇子身上。
    淩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他們的太子，未來的王。
    “沁雪園中的梅花開了，我帶你去看好嗎？”小巧的下巴，嫣紅的嘴唇，如玉的肌膚……這就是青麟現在的太子，淩熙。
    不同於三年前的柔弱溫婉，此刻的少年眉宇間已是英氣逼人。
    自從半年前他領兵擊退來犯的赤國後，英武神勇的字眼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身上。他是柔美與剛強的完美糅合體。
    “糜絮呢？”淩熙抱起越來越消瘦的唐戚，像是易碎的瓷娃娃般輕輕嗬護著。
    “國師太傅在神殿。”
    “是嗎。”唐戚習慣性地窩在他懷裏，蹭蹭頭，找到最舒適的位置便不再睜開眼睛。
    已經三年了。離開那個守著她哭了一夜的少年已經三年了。
    唐戚不知道她一覺醒來已經錯過了那麼事……淩熙比她還要小上一歲不是嗎……那個比她還要纖細的少年不在了，永遠留在了那天夜裏。
    她不會忘記抱著她哭泣的少年撕心裂肺的痛楚，刺激著她的神經傳達到每一個細胞，也不會忘記從此之後少年的蛻變。
    褪去了柔弱，換上了堅毅。淩熙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參政議事。領兵上戰場。讓他成為支撐青麟的另一根擎天大柱。
    隻有一點不會改變，唯一的一點。
    唐戚不會忘，淩熙也不會忘……他們都在等待，等待最後的日子企盼新生。
    沁雪園已經由宮人打點好。唐戚感覺到淩熙的動作有稍微的停頓，不由睜開了眼。
    “剛才遇見了誰？”
    “皇上身邊的老人。”
    “姚公公？”唐戚微微停頓了下，閉上眼輕聲道，“去看看他吧。”
    “我會去的。”淩熙步伐不疾不徐，“在他閉眼之前。”
    唐戚在心中歎息。
    青麟國的每一代被選中的君主背上都會顯現一條順著脊梁而上的龍紋。這種標誌一般在出生至五歲前就會出現，而沒有出現征兆的幾代君主裏就會出現拯救青麟的國師……在國師的幫忙下青麟被選中的下一位君王才會出現……荒誕而老套的故事情節，偏偏讓她唐戚給遇到了……
    空禪還是騙了她。
    唐戚不覺得她這池春水拯救了誰，反而覺得自己是條溺水的魚。
    淩熙將唐戚安置在榻上，輕柔地為她拂去眼角的淚水。
    “風涼，當心身子。”
    “我想鳳爹爹了。”
    “……對不起。”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唐戚眺望著窗外枝頭上的白色花朵，想起了小學課堂上學過的這首詩……
    “殿下萬福。”秋喜見唐戚落淚，先前的穩重感一掃而空，硬是將淩熙擠到一旁，埋怨道：“殿下每次都把小姐弄哭。”
    淩熙哭笑不得，也不做任何解釋。
    “寒兒之前還哭鬧著要見你，有空去看看他吧……”
    “太子，來年春天就迎娶太子妃吧。”
    “……我不要。”淩熙單膝跪在唐戚身旁，有些急切，“寒兒是二哥的孩子，青麟國有他一個繼承人就夠了，我……”他伏在唐戚的腿上悶悶地說，“我不要娶別的女人。”
    “淩熙，不能任性……你知道的。”淩熙僵直了身子，猛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沁雪園。
    他們都知道，成武帝已經燈枯油盡，青麟的龍脈日漸衰薄……要想護住龍脈，就得犧牲唐戚。
    唐戚苦笑，梅樹上的殘雪跌落，一抹鮮紅一瞬即逝。
    “回去吧。”
    唐戚依舊住在離宮，清荷已在宮門外守候多時了。她是三殿下淩謙死前最後相處的人，也是淩謙遺言的傳達著。
    她抱著淩謙的畫在離宮門口守了兩天兩夜才見到了唐戚，淩謙要她替他守護她。
    荷花池中頑皮而清美靈動的少女仰望著天空，唇角微揚，絕世無雙。
    那是她見到糜絮產生悸動與欣喜時露出的表情。
    糜絮啊糜絮，她還是摸不透他。
    “秋喜，去告訴殿下，明天我要去陵園。”
    “去陵園？”
    “突然想起我還差二殿下一首曲子呢~~”唐戚盯著牆上的畫像癡癡地笑了起來。
    二殿下淩軒在荷花會上與寒兒的娘邂逅，從此墜入情網。
    他們一個癡一個傻。
    雙方的身份地位不允許這段戀情的持久發展，最終勞燕分飛。寒兒的娘也在寒兒有所托付後殉了情。
    唐戚還記得鳳花水抱著繈褓中的嬰兒來到離宮的那天。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寒兒，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的鳳爹爹。
    她是這般殘忍地傷了那個真心疼愛她的鳳爹爹……衛姵蘇的娘沒有給風花水選擇的餘旁，現在她又狠心地拒絕……千言萬語隻能化作無數的眼淚和懺悔。
    她終於明白笑著哭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