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進宮了
    大哭變成斷斷續續的抽泣，唐戚在轎子裏被搖晃得昏昏欲睡。
    成武帝宣她進宮的轎子提前來了…唐戚一夜成名，現在鄖京街頭巷尾都在傳論鳳丞相家的小姐，和她與鄖京三少易良垣的桃色緋聞。
    “皇上。”姚公公隔著繪有金龍騰飛的屏風輕聲低喚，成武帝模糊的身影一動不動。
    “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未時剛過。”
    “姚全啊，你覺得朕是不是做錯了？”
    “皇上……”
    “罷了罷了，出去看看吧。”姚公公恭順地跟在成武帝的身後，看著成武帝英挺的身姿，有些老淚縱橫的錯覺。
    殿下長大了。壓抑了本性，開始成熟。
    殿下有了太子妃。嘴角微揚，俊朗無雙。隻是不快樂。
    殿下有喜歡的人了。某些地方在改變，隻是這些改變威脅了君王該有的威嚴。
    殿下為了一個女子癡狂，鬧翻了朝堂。從堅持到妥協，從放手到絕望，不笑了，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更沉穩更寂寞，也更讓人心疼。
    殿下繼位，坐擁天下。平叛亂，退匈奴，治江山。百姓心中的好皇帝，臣子心中的明君，看著歌舞升平，依舊不快樂。
    姚全心裏明白，少年時候埋在心底的種子，就算刻意忽略，始終壓抑不住它的滋長。在自我約束與克製中品嚐幸福和寂寞是加倍的痛苦。
    “皇……”姚全默不作聲遣退一幹人等，獨自跟隨成武帝隱身於木棉樹旁，看著白玉石階下罰跪的少女。
    除了那雙眼睛有些媚氣不似那杏瞳外，姚全幾乎要覺得是乾清宮中，那畫上的人兒化成了精，走了出來。
    姚全不自覺地把視線轉向了成武帝，搖頭歎息。自己都快癡了，更別說那些有著千絲萬縷的人呢。
    額頭的汗水滴在眼角有些癢，唐戚想撓不敢抬手。她的身邊站了帶刀侍衛，前後左右活像四大金剛。
    下半身已經麻痹得沒有知覺了。唐戚轉動著還算利索的腦子：為什麼自己還不暈倒？暈倒了不就可以解脫了…暈倒了不就可以讓皇上心軟，不計較自己在軟轎上打瞌睡的罪…暈倒了說不定還可以遇到帥哥…暈倒暈倒暈倒中暑中暑中暑暈倒暈倒中暑中暑暈倒中暑……丫的！這身子不是挺嬌貴的，為啥就那麼扛得住？！
    唐戚一陣咬牙切齒，全然不知自己那些碎碎念折磨了身邊堅毅剛強的四個男子。
    突然一陣金星搖晃，在唐戚嘮叨千萬次後，她終於如願以償。
    暈了。不過是讓她暫時解脫。
    暈了。皇上即便心軟，也不會讓她看到。
    暈了。沒有帥哥，隻有四個臉部抽蓄得厲害，終於獲得解放的侍衛。
    “皇上不過去嗎？”姚全見成武帝往反方向走，不由得提出疑問。
    “宣禦醫吧。”成武帝眼裏的擔憂很快被掩藏起來，“朕到先知那坐一坐。”姚全不敢做聲，周遭的空氣冷冽起來，他知道成武帝的情緒為什麼轉變得那般快了。
    妖嬈魅惑的白衣男子在白玉石階頂端一閃而過。腰間的鮮紅灼目。
    成武帝的神情又沉了一沉。
    國師。那個從青麟國消失匿跡兩百年的男子又回來了。
    唐戚不知道，其實暈了不僅讓她沒有撈到半點好處，還錯過了真正的精彩的事，她一定會慪死的。
    雖然現在她就挺想死了。
    中暑不是什麼大事，休息休息自然就好了。唐戚揉著腳底板，繞來繞去她又回到原點了。
    看來皇上還是沒有原諒她吧，要不然怎麼會把自己關在冷宮裏？叫人沒人應，走又走不出去，雖然房子還不錯，可是大得可怕，靜得也可怕。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唐戚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開始追悔。
    易良垣說得對，她的確得了失心瘋了才會說出那麼多驚世駭俗的話來。不管她現在是誰，衛姵蘇也好，唐戚也罷，她現在唯一擁有的隻有這個日漸熟悉的身體。要不是中途被皇上宣進宮，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麵對那群人…也不知道那群人會怎麼對待自己。
    當妖怪燒了殺掉。唐戚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好詩！今晚月兒分外明亮。”唐戚驚訝地瞪著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快速移動到她跟前，“如何，跟我走吧。”
    宮澄乙一聲緊身黑衣打扮，依舊笑得俊朗。唐戚還愣愣地反應不過來，他幹脆不把把人撈進懷中，“澄乙說過的話從不反悔，做淩嶽宮的女主人吧。”
    “我們很熟嗎？”
    “嗬嗬嗬…當然。”曖昧的語調，曖昧的眼神，曖昧的動作。唐戚腦袋“嗡”地炸開了鍋。
    “我不喜歡你。”
    “我喜歡你。”
    “這裏是皇宮。”
    “我知道。”
    “皇上要給我指婚。”
    “……”
    唐戚感覺到宮澄乙身子一瞬間的僵硬，順勢從他懷裏鑽了出來，“你走吧。”語調輕快無比。說實話，她真不知要如何處理這些人和事…如今隻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說過你是唐戚。”
    “可我也是衛姵蘇。”唐戚苦笑。
    宮澄乙盯著她，似乎想從她眼神裏看出些什麼來，隻是，現在的唐戚眼裏除了傷懷什麼也沒有了。
    “你的兩個爹爹很傷心，也很擔心你…那個鄖京三少的易公子，已經走了…你身邊的那個小婢女一直哭著沒歇氣，”宮澄乙低低笑了幾聲，“我走了。”溫和的聲音聽得唐戚鼻子發酸，“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夠圓。夠亮。
    唐戚看著不遠處一個小型隊伍向自己遊來，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