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命運初始3
    唐戚眨眨眼，終於把目光定格在這個鵝蛋臉，有著一雙靈動眼睛的可愛少女身上。初初轉醒，還不在狀態，少女的餘音在耳裏嗡嗡作響。
    唐戚皺了皺眉，很想確定耳朵是否安然無恙。何奈，力氣像是被誰抽走了般，幾番努力，也隻能動動手指。
    “小姐醒了！”少女見唐戚睜開眼，很是激動地撇過頭，歡叫了一聲。順著她的動作轉向，唐戚看到了一個幹癟的，讓她提不起興趣的老頭兒。
    四目相對，老頭兒激動難平，相比之下唐戚就很淡定了。殊不知她淡漠的一瞥傷透了老頭兒的心。也罷，是他對不起女兒，隻要女兒無恙，其他的都沒關係……“蘇兒，你總算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老頭兒收起被女兒無視的委屈，一臉關切。
    蘇兒？誰是蘇兒？唐戚抬眼看向少女，正好對上少女歡喜的眼。
    “衛老爺，借一步說話。”青長衫，儒雅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把老頭請到一邊，竊竊私語。唐戚眼珠一轉，把視線移到了屏風後的身影上。
    “高大夫，小女怎麼樣了？”因為隻是隔了一個屏風，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進唐戚的耳裏。
    “恕老夫直言，令千金之前是否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呃，這個嘛…秋喜！”好奇地打量唐戚的少女，在聽到屏風後傳來的呼喚聲，迅速退了出去。
    “小姐這兩天都吃了些什麼？”
    “回老爺，從昨個兒起，小姐隻喚了歡兒服侍。”
    “把歡兒叫來。”
    “是。”唐戚見那抹纖細的身影離開，聽著開門、關門的聲響，把注意力轉回繼續對話的兩人身上。
    “從種種跡象看來，令千金怕是中毒。”青衫男子的沉吟，盤旋在唐戚心裏，已是千轉百回。殊不知，還有人比他更訝異。
    “中毒！”
    “衛老爺不必驚慌，以在下剛才的診斷來看，小姐的身子已無大礙，隻是……我給小姐開幾幅清毒調理的藥吧。”富貴人家的這些事，他見得多了。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他無意生惹是非，接下來的，就看天意了。
    “衛平謝過高大夫。”
    “衛老爺不必多禮，在下擔保，藥到病除。”
    “來人，隨高大夫去抓藥。”衛老爺待下人領了高大夫走後，又獨自沉默了好一會兒。唐戚納悶之餘，忽見一臉凝重的衛老爺向她走來。她記起來了，她是有任務的，她現在的身份可不就是眼前這老頭的女兒。
    “女兒啊，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唐戚心裏想，果然是這樣啊！怎麼說衛平也是她這個身份的爸爸，她看他的眼神也就少了那份淡漠和疏離，乖乖地點了點頭。
    “是爹爹沒用，把你給害苦了……叫我怎麼有臉見你九泉之下的娘……”衛平百般感慨，最後化成一聲歎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因愛生恨，怎麼會把蘇兒的娘氣得一命歸天。如果不是自己招惹桃花，怎會生出兩個孽子來，且不說一個對他冷淡，一個恨他入骨，這簡直就是報應啊報應！衛平想到心疼處，直盯著唐戚，老淚橫流。見他悲痛不堪，唐戚也於心不忍。
    “爹，您不要難過，您看，女兒這不是好了嗎？”唐戚雖覺得渾身無力，卻也不影響的五感。誰知，衛平一聽到她的安慰，更哭得傷心了。
    “如今，有你大哥二哥撐腰，你二娘是隻手遮天。爹爹知道蘇兒受苦也是無可奈何…蘇兒，你怨爹爹嗎？”唐戚算是明白了，衛老頭畏妻，而且還是小老婆。這衛姵蘇不僅死了娘親，頭上還有兩個異母哥哥壓著。
    “女兒不怨。”她有什麼好怨的，有怨的那個早在陰曹地府去了。了她隻是個替身，站在個人立場，倒是有幾分可憐衛老頭。
    “看來隻有把你嫁出去，爹爹我才能真正放心啊！”衛平神色一正，抹了抹眼淚，一副決心已定的樣子。
    “蘇兒等著，爹爹一定給你尋個好人家。”衛平話一說完，腳下生風，竟飛也似的出了唐戚的房間。
    好一個自作主張說動就動的老頭子！唐戚在感慨之餘也不得不尋思自己的處境，難道衛佩蘇與後媽的關係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竟讓衛老爺迫不及待地嫁女兒保平……
    本以為在衛府的日子會過得勾心鬥角提心吊膽，卻沒想到衛姵蘇的生活簡直是養尊處優平淡得漾不起一絲漣漪。這讓原本懷著躍躍欲試期待無限的唐戚失望透頂。
    唐戚瞅著手中的書，第一百三十一次感慨日子的無聊。近一月的時間，她成功演繹了無所事事好吃懶做的米蟲，瞥了一眼嘰嘰喳喳的少女，唐戚放下書，將身子靠在充滿沉香味的貴妃榻上，認真聽起她的八卦來。
    “小姐，成家二公子剛來去。”喚作秋喜的少女眉開眼笑。自從那日後，她就成了唐戚的貼身丫鬟，貼身，自然形影不離。而那叫歡兒的，唐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尺白綾上救下的小女生，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人再提起她。唐戚也不會傻得去問東問西。她知道，衛姵蘇沒死，幕後黑手就還在窺視著一切。所以歡兒消失，看似平息了一切，卻又挑起了那一直隱藏的矛盾。這個家，她還真是不喜歡。
    “恩。”對於唐戚簡單的回應，秋喜是不滿的，她想，難道小姐就不想聽聽麼？於是不死心地接著說道：“成二公子可是城裏小有名氣的才子。”
    麵對一臉雀躍的秋喜，唐戚不知道一個“小有名氣的書呆子”有什麼值得她高興的。唐戚對書呆子提不起興趣，卻也不想說出什麼掃興的話。隻好隨便接了一句。秋喜一樂，以為她家小姐終於想知道了，便繪聲繪色地把成二怎麼求親，怎麼賣弄文采，她老爹是怎麼為難成二，成二又是怎麼羞憤而走的場麵，一個不漏地說給唐戚聽。
    “嗬嗬嗬…要是二少爺在，隻怕那成二會落荒而逃！”秋喜的自豪和傾慕在她臉上沒有絲毫做作。唐戚別開眼，不管是秋喜口中的二少爺，還是府裏的大少爺，又或者是那位隻手遮天的後媽，她都是沒有見過的。
    也許這是唐戚有意的回避結果，卻也看出他們對衛姵蘇的薄涼。
    “恩。”秋喜的笑，禁止在唐戚的波瀾不興的聲音中。
    “小姐，奴婢該死！”秋喜咬了咬唇，跪在貴妃榻下。她進府不久，也不是沒聽過這位小姐的遭遇。下人間最多流傳得最多的，便是主子們的事。這其間，最讓秋喜在意的，除了沒見過麵，英勇高大風流倜儻的二少爺外，隻有眼前這個備受委屈的小姐了，每每看到鬱鬱寡歡的小姐都那麼讓她心疼。
    “不是說過不要跪我的麼。”唐戚坐起身，微微皺眉。
    “是是，小姐…小姐應該多笑笑，出去走走，這對身體好。”唐戚看著一臉擔憂的秋喜，這種莫名的關懷，讓她心暖。在衛府幾日，她還不清楚麼，後媽不待見她，甚至巴不得她死，見風使舵的奴仆們雖不敢造次，但也避她如蛇蠍猛獸。所以，起初秋喜自告奮勇要擔當她的丫鬟時，唐戚還把她歸為誰誰誰派來外帶監視作用的臥底。隻是幾天觀察下來，倒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複雜。
    “恩。你起來吧，以後記得不要動不動就下跪。”
    “恩恩。”秋喜見唐戚對她微笑，她就忍不住想：我家小姐真是漂亮！所以她才建議小姐多笑。秋喜站起身，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趕緊向唐戚彙報。
    “小姐，那成二公子走後，表舅爺派來接小姐的人就到了呢。”
    “哪個表舅？”唐戚一臉不解地看向秋喜，秋喜暗歎，總算有讓小姐感興趣的事了。
    “小姐忘了，表舅爺是大夫人的表哥，如今已是第四次派人來接小姐去他府上了。”不是她忘了，是她根本不知還有這麼一個表舅的存在。
    唐戚沉吟半響問道：“老爺怎麼說？”
    “老爺隻讓奴婢通知小姐。”
    那就是讓她自己決定了。唐戚笑笑，招手讓秋喜靠近她。
    “你說，二夫人好是不好？”
    “小姐……”秋喜一臉為難地盯著唐戚，往地上一跪，“小姐是讓秋喜說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唐戚不看她，也不再出聲讓她起來，隻因她要考驗秋喜。
    “二夫人為人尖酸刻薄，處罰下人從不手軟，府上的人沒有不怕二夫人的……二夫人不喜歡小姐，對小姐也不好。但是……但是二夫人對老爺很好。”秋喜不敢看唐戚的表情，咬著唇一顆腦袋快要垂到地上。
    “本小姐要到表舅家去，你，願意跟著我嗎？”秋喜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小姐這麼問她，本以為自己沒有機會再留在小姐身邊了，沒想到，小姐竟會反過來尊詢她的意見，問她願不願意跟著她。
    她願意，她願意。她怎麼會不願意。自從幾月前父母去世後，孤苦無依的她就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好命，不僅沒有餓死街頭，還得到衛府收留，甚至可以服侍小姐。秋喜連連點頭，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
    “起來吧，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要哭……”唐戚親自把秋喜扶了起來，為她拭淚，“記住，不要再跪我，也不許隨便跪別人。”
    “恩恩……秋喜記住小姐的話了。”
    “記住了就來幫本小姐更衣，本小姐要去表舅家啦。”唐戚毫無保留地對秋喜笑著，見秋喜愣愣地盯著自己，覺得不妥，忙收斂神情。
    “小姐笑起來真好看。”
    “快、快幫我更衣。”唐戚臉上發燙，這才知道被人稱讚是那麼害羞。她心想：要是讓美貌與智慧並重的一一知道無顏無色的七七也有被人稱讚的一天，估計要慪得吐血了吧！唐戚想到狂熱群裏眾姐妹，不禁加深了臉上的笑。
    表舅老爺派人來接唐戚，哦不，來接衛姵蘇過府去玩，按道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會是這麼一個讓她頭大的場麵……
    “女兒啊——”衛老爺子從自個兒女兒口中聽到要去鳳花水家後，就恨不得掐死那萬年老妖精，害他父女離別，偏偏不能償願，續而一聲女兒一把淚，抓著唐戚的手死死不放。
    唐戚忍著抽蓄的嘴角和頭上隱隱乍現的青筋，硬是擠出一抹笑來。
    “爹爹，女兒一定早去早歸。”何奈衛老爺子隻是搖頭歎氣，淚水流得更凶猛了。
    “老爺，都準備好了。”一個和衛老爺差不多年紀的老頭，畢恭畢敬地侯在一旁。
    “辛苦管家。”衛老爺拉著唐戚把她帶到衛府大門。這一刻，唐戚傻眼了，整整六輛馬車，全是大口大口的箱子。好像她隻是去玩幾天吧，可現在什麼狀況？搞得她要搬家似的。
    “女兒啊，這是爹爹唯一能為你做的了…你說過不怨爹爹，你不要忘記了。”
    “恩，女兒不會埋怨爹爹。”此時的唐戚，好奇心全都掛在這些箱子上了。她敷衍著衛老爺子點點頭，完全當他是在為找不到完美的乘龍快婿而懊惱。
    “那就好，那就好……”衛老爺子又流淚了，一旁的老管家不動聲色，遞給他一方手帕。
    “爹爹，這些——”
    “出門在外不比家裏，這些全是給你吃穿用的。”唐戚咂舌，這完全像是打發姑娘的嫁妝……她甩甩頭，不敢多想。
    “小姐，小姐你一定要回來啊！”大叔管家終於忍不住跟唐戚囑咐，含淚的樣子和她這個掛名老爹有得一比。唐戚很鄭重地點點頭。
    “爹爹保重，管家大叔保重。”
    “女兒呀……”要不是有管家候陣，隻怕衛老爺子要上演一出“追女記”了。唐戚不禁虛抹了把汗，還好，還好，有管家在。
    人家美女出門都是帥哥相送，就她得倆老男人助陣，要是讓群裏姐妹知道了，還不糗死！在車輪滾滾的聲中，唐戚的思緒不知又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未來的日子迫在眉睫卻又遙遙不可及。前方有什麼在等待著她，而她又該如何完成使命，過上平安無憂看兒孫滿堂的日子呢……這似乎很簡單，似乎又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