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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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終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白鳳臉上,微微刺痛了他的眼睛,試著張開眼睛,白鳳下意識的看向身邊,卻是一張空空的被褥。
“璃兒!”猛地半坐起來,白鳳腦子裏突然一陣抽搐似的疼痛感。
近來晚上經常會做夢,夢到她不見了,而且她最近行為這麼奇怪,應當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他,可是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去問。
可是為什麼,不說一聲,人就不見了?
翻身下床,迅速的披好衣服,白鳳剛想衝出門外,卻差點與端著一杯茶的少司命撞個滿懷,幸而眼尖瞥見她出現在麵前,右手扶住門框,左手伸出去攬住少司命的纖腰,這才沒讓兩個人同時跌倒在地。
少司命穩穩扶住瓷杯,有些好笑的說:“你這麼急著要去做什麼?”
“我……”白鳳看見她人還在,一顆心也放下了,她還在,就好。“我以為你不見了。”
“傻瓜,我怎麼會不見了。昨天不是剛剛說了,今生今世都會嫁與你為妻麼,怎麼會離開你?”少司命無奈的笑道。
“這是什麼?”白鳳顧左右而言他,轉而看向她手中的瓷杯問道。
“這是釀仙閣裏的細酥茶,是師父特意取來給你的。”少司命向他揚了揚手中的瓷杯,“可是常人都嚐不到的,要不要試一試?”
“當然要。”白鳳抓住她的手腕,食指一挑,將杯蓋挑開,再將杯子靠近唇邊,細細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說完,右手接下杯蓋,又輕輕的合上去。
少司命接過茶杯,輕輕走到案邊,將瓷杯放了上去,轉身道:“師父找我有事,我先過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過會兒,我們一起出去轉轉。”
“好,我等你。”
*
白鳳看著少司命走出去的身影,唇邊微微上翹。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隻是一陣困意突然排山倒海般襲來,裹挾著一股沉重的拉力,還沒有等他有任何的反應,就已經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少司命站在門邊,靜靜的看著白鳳,一滴一滴的眼淚,順著眼眶,緩緩的流下。
昭思站在她身邊,道:“璃兒,你確定要這樣麼?”
“細酥茶,可以讓他沉睡整整三天,三天之後,等他醒來之時,麻煩師父……”少司命一個字一個字咬在唇邊,“……下忘魂散。”
昭思沉默白天,道:“好。”
少司命輕輕說道:“師父,走吧。”
*
殘陽如血,浸透了西來的晚風,染過整片天空,邪鉤鉤的豔,像是要穿透了這一縷天空,卻仍是抵不住夜色,被一縷縷的侵蝕,不知不覺中,緩緩的退離。
準備儀式的過程相當的複雜,幾乎所有的杳然閣有賜位的人都在場準備,隻是憫歸卻不在。聽師父說,是因為她被陰陽家除名,東皇閣下不準許她來。
少司命是這裏唯一清閑的,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長跪在露台上,等待子時的降臨——在這場儀式裏,她不再是陰陽家的少司命,而是祭品,獻給幻音寶盒,獻給整個陰陽家的祭品,獻給上千年的詛咒的祭品。
子時至。
風定。夜寧。人靜。
當少司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沙漏裏最後一滴瑩藍色的流沙滴落下,她覺得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靜的有些死寂。
東皇太一身影一動,就已經站在了露台上。他右手輕抬,幻音寶盒和少司命都緩緩的浮到了半空中。少司命苦笑了笑,卻沒有做任何的掙紮。
“以東皇太一為名,命仙師霧隱,星分四辰,回斥折蘭,接駕於翎棲,因至彼少司,誠為皿,使擇幻音,奉安邦之責,撫寧世之息,平杳然之序。
……
以吾音若此,開!”
話音方羅,幻音寶盒應聲緩緩開啟,如此純粹而清明的音符,落入耳中,就像是輕軟的安魂曲,將整個人包裹在裏麵,再也不想再醒過來。
一道道銀藍色的光芒,織成了一道輕柔的網,將少司命網在裏麵,是一張舒適的床,卻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將人拉入了深淵,永遠,也回不來了。
意識一層一層漸次剝離,少司命漸漸地,閉上了眼睛,最終,卻是撐不住那沉重的睡意,身子軟軟的,就要倒下。
突然,半空中突然竄過一道黑色的細長鞭子,刺破了夜空,刺破了那張網,係住少司命的腰身,將她帶離了露台。
眾人尋鞭望去,原來,竟是憫歸。
她伸出手探了探少司命的鼻息,還好,隻是暫時的昏過去而已,並無什麼大礙。
小心的把少司命放在身旁的地上,走到東皇太一麵前,輕聲說道:“我剛剛看了看,她身上所有在陰陽家修煉的陰陽術、抑或是她身上被下的所有詛咒都已經被幻音寶盒吸走了,現在無異於一個普通人,請你放了她。”
“我若是放了她,那麼陰陽家如何,幻音寶盒的儀式即使缺少一點也算是沒有完成,那麼陰陽家的所有人,包括她,也都是逃不了的。”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回去原來的地方麼。”憫歸笑了笑,“由我,來代替她,奉獻給幻音寶盒最後需要的一具身軀。”
“我答應你。”東皇太一點點頭,“你去吧,你走了之後,我會恢複你在杳然閣尊上的位置,讓所有的陰陽家弟子,都會一輩子銘記你。”
憫歸最後看了一眼少司命,心中暗道:我本就不屬於這裏,現在隻是要回去而已,所以,當你醒來後,不需要再對我抱歉意。
縱身一躍,憫歸跳進那片銀藍色的光暈裏,幻音寶盒的聲音逐漸的黯淡下去,漸漸地,聽不見了,光芒逐漸轉暗,幻音寶盒,也緩緩的,合上了。
東皇太一伸出右手,將幻音寶盒收回袖中,繼而將左手食指伸出,輕輕一勾,空中似是飄過了一道透明的輕繩,綁住了還在昏迷的少司命,輕移到了露台外。
露台外——那是一道萬丈深淵,尋常人落下去,絕對無法活下去。
鬆開繩子,東皇太一看著少司命的紫色長發在淩冽的晚風中飛揚,如同一隻美麗的紫蝶,翩翩落下,隻是這一落,她,卻再無法醒來了。
“憫歸,我承諾過,我會放過她,所以,我不會用陰陽術殺了她,不會讓她的靈魂沒有轉世輪回的機會,下一世,我一定不會再去幹涉她的一絲一毫。”輕聲歎了口氣,“但是,你忘了麼?她若是陰陽術全無,便不再算我陰陽家的人,那麼,依我陰陽家的規矩,為了不讓她成為可以威脅到我的弱點,我就必須要殺了她。”
可是他的聲音太輕,風一吹,就已經消散的無蹤了。
這一幕,定格在剛剛趕到的白鳳眼裏。
*
呼呼的風聲落在耳邊,深夜風涼,刮得有些刺痛,可是白鳳完全沒有了感覺。
跌跌撞撞的跑到岸邊,卻隻能依稀見得一抹似有似無的紫色,璃兒,那是你麼……
苦笑了笑,被憫歸解了細酥茶之後,被她強行鎖在了房間裏休整了半個時辰,沒想到,來了,卻也遲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的麵前消失……
來世,我們承諾不想與不想見,今生,卻依舊無法執手共纏綿,也許,這就是我們的情緣……伸出指尖,想要碰觸到崖下的另一邊,可是到了頭,這距離比天河更遠,是生生死死再難相念……
璃兒,你等我。
若是不能共結連理,那我們,便一起共赴黃泉。
他看了看懸崖,不再遲疑,風隻停了那麼一晃,人,就已經被墨色的深淵吞噬了。
昭思見狀,猛然一驚,顧不得東皇太一在場,喊道:“瀾燈,快去攔住他!”
東皇太一聽聞此言,轉首一看,隻瞥見一道青色閃電刺破天空,再定睛一看,卻是一位中年男子帶著剛剛已經跳下懸崖的白鳳站回在了昭思身邊。
他沒有任何的音調,平平的問:“笑姬,這位,就是你所說的瀾燈?”
“昭思明白東皇閣下的意思。”喊她笑姬而不是昭思,無非是想要提醒她,杳然閣的笑姬,是不允許有任何塵世情思的,“瀾燈是佛,自是不會動凡心。與昭思,也不過隻是知己而已,東皇閣下不必多慮。”
東皇的聲音仍舊沒有波瀾:“瀾燈先生好身手,竟然能從這裏救下白鳳,想來他若是想尋死,這速度,絕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東皇閣下請放心,昭思並沒有請瀾燈去救少司命,東皇閣下想讓她死,昭思又怎麼敢違命?”昭思的話語裏,冷冷的諷刺不言而喻,“東皇閣下要昭思起誓麼?”
“不用了。想來,你也不敢再騙我。”東皇聲音裏有一絲絲的笑意,卻是如此的陰慘慘,“不然,恐怕連這位瀾燈先生也保不住你。”
說罷,轉身離去。
嘴角,詭異的笑意。
可是白鳳什麼也沒有聽進去,隻是癡癡地,看著這邊,少司命離開的方向。
*
情惜轉雲殤
未見簌簌回九腸
三千飛絲揚
卻是冥冥陰陽望
璃兒,你不是說,一輩子不離開我的麼?
璃兒,你不是說,一輩子嫁與我為妻的麼?
可是,你為什麼又失約了?
拜托你,回來,好不好……
可是回應他的,卻隻有回蕩在整個蒼穹裏,無邊無際的冷冽風聲。
*
晴空萬裏,城市的繁華與喧囂依舊。
千笑閣前,依舊是賓客盈門,似乎是去酒館就餐一般頻繁,隻是他們點的,都是不是什麼美味佳肴,而是許多讓人意想不到,卻是隱藏在最底處的真相。
昭思站在樓梯前,似是在等什麼人。
“笑姬,還是沒有消息麼?”白鳳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但卻沒有讓昭思有絲毫的驚訝。
“還沒有。”昭思無奈的搖頭。
“可惡,活要見人,死要……”白鳳搖搖頭,不再說,“你真的沒有找到麼,如果她……那你們一定可以在懸崖底下找到她的。”
“莫公子還信不過笑姬麼,別的不敢說,我千笑閣的情報,絕對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昭思的聲音中不知不覺流露出幾分驕傲,“笑姬敢說,若是這世上連千笑閣都找不到的人,那就不會有別人再找到。”
“那,就麻煩笑姬再多留意了,一旦有消息,請立刻告知我。”白鳳不再停留,轉身離開。即使有千笑閣這麼多人在幫他找,他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一分一毫的。
昭思看著白鳳離開,搖了搖頭,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笑姬的房間裏,有一條暗道。
別人無論如何也是發現不了的,即使有人知道,也進不去。
因為,這道暗道,隻有擁有笑姬身份的人,才能打開,別的人,即使能力再強,也進不去這道門裏,就算是東皇太一也一樣。
她將門窗鎖好,右手在牆上畫了一道詭異的符,然後站在暗道前,靜靜的等了等,不多時,那道門便打開了。
昭思走進去,過了一瞬,那道門,倏地,就關上了,速度快的,讓人感覺它都沒有開過。
昭思漸漸走遠了,隻是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衣服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片白羽。
兩年前。
滴答滴答。
是雨聲,濺落在水窪裏,浮開一片淺淺的漣漪。
吱呀——
是推門聲,還有輕輕的腳步聲,相當的虛浮。
少司命的腦海裏一片刺痛,她好像還沒有死。掙紮著,睜開眼睛,努力試著要坐起來,看看自己究竟在哪裏,卻是猛然眼前一片黑暈,晃得眼前滿眼生暈。
待眼睛稍稍適應了後,少司命四處看了看,應該是家小戶人家。
自己真的被救了。
看來,昭思的話還真的有用。
自己被東皇太一丟下去的時候,昭思迫於東皇太一在場,沒有辦法救自己,隻好用讀心術給自己傳了一句話,「璃兒,你還記得我第一個教你的緩步訣麼,那不是陰陽術,隻是個小片段,所以幻音寶盒不會吸走它,用它,可以讓你降下去的速度減慢很多,保證你不受太大的傷害。」
當時自己試了試,真的可以用,可是卻到最後渾身乏力,隻記得自己最後墜落到一片水裏,就一下子昏睡了過去。
“姑娘,你醒了?”是個婦人,隻是,長得似乎有些眼熟。
“這是哪裏?”少司命微微皺了皺眉,“是你救了我麼?”
“姑娘不記得我了?”
“你是……”
“我是十年前救過姑娘的程嫂,姑娘不記得我,我卻是記得姑娘的,姑娘這一頭紫發,可是天下人難見的。”
“是你。”
“不過,救姑娘的,可不是我,是我家的幹女兒,程岫兒。”程嫂衝著門外喊了一聲,又轉過頭跟她說話,“姑娘如何稱呼?”
“我?”少司命笑笑,“喊我葉兒吧。”
“岫兒,過來見見你葉姐姐。”程嫂看著走進來的程岫兒,吩咐道。
“葉兒。”程岫兒是個世間難見的美人,卻不同於什麼農家氣息,純純脆脆的,就是讓人難以捉摸的味道,“喊我岫兒就可以了。葉兒,我和你一樣,也是紫發哦。就是這樣,我才去救你的。”
少司命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對了,剛剛有個綠衣姐姐來過,吩咐我們要好好照顧你,她說,她姓聞人,你認識她麼?”程岫兒偏頭問道。
“認識。”師父……她找人還真是快。
*
兩個月後,少司命突然暈倒在和程岫兒一起出外的路上。
程岫兒一下子有些發懵,趕緊把她帶回去。
照顧了幾天,她的身體才漸漸轉好,直到又過了些時日,昭思又來的時候,才驚訝的告訴她,她有喜了。
“璃兒。”昭思的聲音分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知道你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莫言,但是我想說的是,現在東皇太一在找你,所以,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告訴他你在這裏。”
“師父,我明白。”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過去,十月懷胎,少司命誕下一女。
她為她取名,莫箏兒。
嗬,但願箏兒你,與世莫爭。
*
昭思照例在每個月的十九會去看看少司命,這一次也不例外。
“岫兒,她呢?”昭思看見程岫兒,笑著問道。
“箏兒在外麵玩,她不在這裏。”岫兒抬起頭回答她,麵上掠過的笑容刹那間讓昭思都為之一愣,“昭思要去見她麼?請稍等,我過會兒帶你去。”
“好。”昭思點點頭,“那我先進去坐坐。”
白鳳一直跟在昭思的身後,直到昭思的身影讓開,他突然瞥見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是璃兒!
她果然沒事,昭思果然還是瞞了自己。
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白鳳衝過去抓住程岫兒的手腕道:“璃兒,你沒死!”
卻在那一雙美麗的黑色眼眸與自己的眼眸相對時愣住:“你,不是……”
“你可以放開了麼?”程岫兒絲毫沒有驚訝,隻是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走進屋子裏去,不再搭理他,“請不要如此失禮。”
白鳳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是自己錯了麼,昭思她沒有騙自己?
“箏兒,小心,別跌跌撞撞的,好好走路。”
白鳳回頭,看見一個小小的女童,步履蹣跚的走著路,眼見著就要跌倒,飛身過去,將她扶住,笑著說:“下次小心點,不是每次都有人扶你的。”
“謝謝哥哥。”揚起一張小臉,莫箏兒看著白鳳甜甜的笑著,“娘,你看這個哥哥人好好。”
白鳳的目光掃過她美麗的紫色瞳仁,一瞬間,似乎讓他想起了璃兒,猛然抬起頭,卻看見一抹紫色的身影從門邊飛快的躲開。
“璃兒!”真的是璃兒!
他不再遲疑,動身追過去。
少司命失了陰陽術,自然是跑不過他,白鳳追了沒幾步,就追上了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璃兒,不要走,真的不要走……”
少司命靜靜的任由他抱著,隻是他顫抖的聲音,讓她兩行清淚再難忍住,不住的落下。
“不是我不願意留下,隻是為了箏兒,我不能在你身邊。”
“葉兒,你去吧,一切由我來承擔。”程岫兒走出來,笑著看著她,說道。
昭思的聲音突然響起:“璃兒,你不必再擔心了。我與岫兒商量過了,岫兒隨我回陰陽家,我們,去向東皇閣下複命,你放心,我認為以他的眼力,不會看不出來岫兒的陰陽術天賦不在你之下的。我相信,他會因此放過你的。”
“昭思。”白鳳道,“我莫言向來不輕言謝,但是今天,請你接受我一拜。”
說罷,當真深深一拜。
昭思並不推辭,隻是帶著程岫兒,兩個人慢慢走遠,身影在空氣裏越縮越小,最後,看不見了。
“真不知道,程岫兒,究竟是什麼人。”
“我們,又何必煩惱這些呢。”
少司命看著白鳳,輕聲笑著。
是的,莫言,我們又何必煩惱呢,這一世,我們定會執手。
今生相許,攜手看殘陽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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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不打算把這篇發完的因為實在不滿意可是既然寫完了就發了吧即使我們都不滿意完了是最好會有番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