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煙雨 第二章 東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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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安隻覺眼前發黑,有些站不穩。她努力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倒,顏家還需她。片刻,曼安睜開眼睛,定下心,“快走。”
“剪雪,怎麼回事?”曼安一言不發,楚遙問道。
“方才老管家命剪雪和裁冰去老爺的房間守著,不讓別人打擾。我們剛到一會,七姨娘就跑到門口大吵大鬧,說什麼……”
“沒關係,剪雪,你繼續說。”楚遙看著剪雪為難的樣子,便知是什麼汙言穢語了。
“她說……她說大小姐不敬不孝,以下犯上,幾乎要了五姨娘和二公子的命,然後獨吞家產……還說,還說,老爺還沒咽氣,就這麼不孝,等老爺咽氣了說不定還如何呢……然後老爺就被她吵醒了,就讓進來。一進來就哭訴一番,然後,老爺就……”
“我知道了。”曼安出奇的冷靜。
隨即到了老爺的房間。隻見房內有了一大片的人,六夫人,七夫人,都用著手帕擦著沒有眼淚的眼睛,惺惺作態的樣子令曼安作嘔。
她不與理會,直徑走到床邊。二夫人見到曼安,忍著眼中的淚,笑道“孩子,回來了。”
曼安的母親早年亡故,而二夫人為人本分,從不與其他房斤斤計較,而且從小照顧她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故此,曼安與二夫人很合得來。
“曼安回家,還未來得及拜見二娘,請二娘不要見怪。”曼安微微欠身,很有禮貌。
“你當然沒有時間了,你一回家幹嗎了,什麼清理門戶啊,我看根本就是想除掉你弟弟,然後把老爺子的已超獨吞,可憐我們……”七夫人邊說,邊用手帕拭淚。
顏家,與一般的大家族沒什麼兩樣,少不了明爭暗鬥,爾虞我詐。個房之家也都互相計較。七夫人上個月才剛剛過完二十歲的生日,比曼安才大了兩歲。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嫁給一個垂暮之年的老頭,自然不怎麼麼安分。
曼安雖是看不慣她的惺惺作態,但本不想挑些什麼事。可如今,這話裏帶話的可就有些說不去了。
顏老爺本就剩一口氣,又聽著七夫人的話,兩眼瞪得好大,一口沒上來,隻張著大嘴,吸著氣。
曼安一咬牙,剛想把他們攆出去,卻聽旁邊的二夫人狠狠地道“都哭什麼?老爺子不是還好好的嗎?整天就知道哭,不知道的以為我顏家出了多大的事!都給我出去。”
二夫人平日溫和,很少與人發生口角,府中的事多是曼安和三夫人管,今日卻大發雷霆,嚇得六夫人,七夫人都不敢出聲,灰溜溜的離開了。
“快,快把窗子打開!”曼安有些急了,六歲那年,娘就是這樣去世的。時隔十二年,她好怕悲劇會再次上演,哭不出來,整顆心都是懸著的,臉上混著汗水,好像她比顏老爺都累。忽然顏老爺,停下了抽搐,閉上了眼。
“爹!爹!”曼安搖著顏老爺,“你醒醒啊,爹!”
“老爺,老爺!”
曼安的手抖了,然後一群人圍上來,叫著“老爺。”她僵僵的離開,十二年了,她好怕。六歲那年,她親眼看著那個說懷著爹爹骨肉的女人,把娘從小樓上推下來。然後,又在娘的床邊守了三天之後,永遠離開了自己。每到夜晚,她總會夢到那個時候,夢到娘那雙瞪大的眼睛,曾經的那雙眼睛是那麼有神,那麼的美麗。後來,那雙眼睛隻會流淚。最後,瞪大眼睛後再也沒有合上。
她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夢裏`~~
一個青衣女子,坐在窗下,外麵正下著雨,淅淅瀝瀝的雨打字窗下的芭蕉葉上。六歲的小曼安坐在旁邊,看娘讀書。娘長得很漂亮,不,應該是絕色的美麗。但不知為什麼,從前爹爹經常來娘的聽雨樓,而今已經三個月沒有來了,而且天天在那個姨娘的春末園裏。那個姨娘把娘最喜歡的芭蕉葉全都燒了。說什麼綠色惹人嫌。爹爹也沒有管。隻是娘留了幾株在聽雨樓裏。
其實那個姨娘,沒有娘漂亮。但是曼安不懂,為什麼爹不再來看娘。後來,奶娘告訴曼安,隻能怪她是個女兒。那天,那個漂亮的姨娘,怒氣衝衝的來了聽雨樓,然後又和娘吵了一架,之後,曼安親眼看見那個漂亮女子把娘從樓上推下,看見娘如蝶一般的身影飄飄欲墜。
三天之後,娘走了。她的眼睛瞪得好大,燭光把她的臉映的詭異。之後,任憑曼安怎麼叫她,她都沒有在回答。她知道,隻怪自己是個女兒身。從那天起曼安的童年就結束了,她不想再受人欺負,不想了,不想了……
“娘~~~~”曼安大叫一聲,從噩夢中想來,頭腦中還依稀的留在那六歲的噩夢中,參雜著模糊不清的記憶,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夢魔。努力的讓自己以為下午的事隻是一場夢而已,刻意的忘記。
“曼安”楚遙回應著。“曼安,伯父他……”
“別說了,我不想聽了。”
“不!你聽我說。”楚遙麵帶笑意“你爹他沒事了。”
雙眼緊閉的曼安聽到時候,立刻從床上跳下來。“真的?”
“恩”楚遙深深的點了一下頭。
曼安不管楚遙,立即跑出房間。天已經黑了,沒有月亮,三三兩兩的掛著幾個星星。曼安奔下聽雨樓,朝顏老爺的房間跑去。
夜有點冷。三三兩兩的星星遠遠的怪在天邊,這一路,感覺好長,有些期待,也有些擔心。
曼安看見顏老爺的房間還亮著,輕輕的推開門。房間裏出奇的靜,二娘守在顏老爺的床邊。曼安看見他的呼吸平和,睡的很熟的樣子,莞爾一笑。
二夫人也對著曼安一笑,走了一個“噓”的動作。兩人走出房間。輕輕的掩上門。
“二娘,爹……”
“沒事了,楚公子下午請來兩位姑娘,就在你昏到之後。那兩位姑娘來……救了老爺。”
“姑娘?什麼樣的?”
“是今早我們見到的那兩位。”楚遙從後麵跟來,回答她。“今早你……那個紅衣女子……”
“那楚公子,你們閑聊。”二夫人微笑一笑,彬彬有禮的走進屋。
曼安回憶著,“嗯……是馬車上的那個女子?”
“對,就是那個。下午,被挨打的顏丁和顏灼從醫館回來後,說看見一位神醫,是前兩日剛進城的,顏老爺病重的時候並沒有請過她,於是,想再試試。就把她們請來了。”
“那她們現在在哪?”曼安問。
“看完伯父,就給你看病,忽然暈倒,嚇死了。她說你沒事,隻是顛簸太久身體勞累,又受刺激,你可睡了一個下午。”楚遙說著,笑著把曼安拉進懷裏。
“咳咳。”官家走過來,兩人立即分開。
“大小姐,楚公子。那兩位姑娘在前廳等您。”老管家低著頭,沒有看他們。
曼安看了看楚遙,楚遙笑著說“走吧,人家可救了你爹爹的命啊,不得謝謝人家?”
兩人走近前廳,見一位素衣裹身,麵紗半掩,及地長裙,細腰以以雲帶約束。高綰雲髻,額前留有幾縷發絲,右側插了一支木簪。打眼一看那木簪並無特別之處,但細看,隻有曼安知道那隻釵的來曆和用途,不禁對這個美麗女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白衣女子的身後站著叫做“阿嬌”的紅衣女子,這一主仆倒也有趣,兩個絕色美女,一個麵如桃花,妖氣嫵媚。另一個純如梨花,清新脫俗。
“姐姐,他們來了。”阿嬌輕喚著飲茶的素衣女子。她飲茶時,輕輕撩開麵紗,將茶杯端進麵紗裏,如此細膩的動作,讓人充滿對她容貌的好奇之心。
“姑娘。”曼安欠身施禮,素衣女子見此,用手托起,“姑娘不可。我何德何能當得起姑娘的禮?”
曼安搖頭,“姑娘,你今日救了曼安的爹爹,就如同救了曼安啊!”
素衣女子輕笑姑“言重了,救人是醫者分內之事。又何必言謝?”
曼安用帕子擦了下眼淚,又道“姑娘,我爹他怎樣了,還會有危險嗎?”
“顏老爺,雖是垂暮之年本應年老體衰,但據我看,顏老爺應該是突來的疾病,一股火躥在心裏,發不出來,以至於發生今日之事。所以,以後盡量避免動怒。我開了一張方子,開始的三日每日飲三頓,從第四日到第七日每日飲一次即可。七日後,即可藥到病除,”
曼安拿起桌子上墨跡尚未幹的方子,略掃一眼欲言又止,微微思索一下“姑娘,有句話曼安深知不該講。但,不吐不快。實不相瞞,曼安略懂一點藥性,方才略掃一眼這方子上的藥,是極普通的藥材。敢問姑娘,這方子真的有效,能保證我爹七日康複?”
“曼安”楚遙的臉色有些不對,楚遙心說人家給你爹治病,還懷疑人家?
“姐姐用藥自有它的道理,隻有庸醫才用貴藥。”一旁的阿嬌有些按耐不住。
素衣女子莞爾一笑,“姑娘擔心的有理,我相信姑娘並不是懷疑我的醫術,而是對父親的關係。這方子上的幾味藥材,雖是普遍,但是混合在了一起,藥效也就不同,北芪、黨參、茨實、淮山、雲芩、黑棗、黃精、是提氣用的。但長期服用會有損脾胃,所以我加了何首烏。姑娘不是也懂藥性嗎?”
“姑娘恕罪,是曼安魯莽了。並無懷疑之意。”曼安麵色難堪。
“若姑娘還有何不妥,即可到梨仁堂,來找我就好。天色不早,我們姐妹先告辭了。”
曼安將素衣女子的方子拿給官家,向那姐妹二人點了點頭道“送客。”
素衣女子微微點頭,隨即轉身離開。路過楚遙身旁的時候,楚遙猛地一顫,曼安不解,待她二人離開後問道:“遙哥?怎麼了?”
“沒事,那人的身上有種奇特的香氣。”楚遙不解,口吻有些疑惑。洛姨研究了一生的香料,自己少說也見過不少,但是卻從來沒有聞過那種香味。淡淡的幽,淡淡的淺,就連香氣,也並非某一種花。
“我也很好奇這兩者人究竟有何來曆。”曼安道。素衣女子頭上的“雪一杈”恐怕這世上已無,而且據書上說,最後一支雪一杈是在一百年前,那可有趣。
“剪雪!”曼安輕喚。
“是,奴婢在。”
“去查一下,這兩個人的來曆!”曼安著實很好奇,這兩個女子究竟從何而來?
“曼安!”楚遙有些不滿,“人家和你無怨,你為何要查人家的底細?”
曼安嬉笑著反問道:“你不也想知道人家的身世嗎?正好去提親啊!”
“不許胡說!我怎麼樣,你不清楚?”楚遙看著她,曼安低下了頭,兩個丫鬟見勢也都悄悄推到了一旁,掩笑離開。
楚遙將曼安拉入懷中,但是思緒卻被剛剛那個白衣女子帶走了。
她究竟何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