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兒，你怎麼又跑屋外來了？”房枷列從私塾回來，老遠就看見孩子又在竹林前呆想著什麼。
    聽見熟悉又深沉的男聲，便側身望去，脂紅的嘴唇含笑著，看著由遠至近的這個男人。慣看這葉生葉落又一年過去，眼下已是五歲的房靜齋正站在落滿一地黃葉的竹林前，凝思著自己這一世又該何去何從……
    “才這麼點大的人，在想什麼。”伸手在他的小鼻上刮了一下柔聲問道。
    “什麼沒想啊，隻是在此等爹爹回來。”
    “你每天都在這等我，不冷嗎？”
    “我隻不過是想爹爹了。”房靜齋不由的臉紅起來。
    看著孩子一臉認真的模樣，房枷列欠下身捏著他可愛的小臉：“你這孩子，這張嘴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齋兒，一會我還有事要跟你和你娘商量。”
    “商量什麼事啊？”屋內的郝琴琴早已聽到相公聲音，一邊布置碗筷一邊問道。
    房枷列笑而不語，到池邊洗了手進到廳中，招手叫孩子過來。
    “娘子，我看齋兒，還是去城裏的書塾讀書比較好，雖說我是能教，但若隻由我一人教導怕還是少了別人的一些見地，萬不能從小就耽誤了他。”
    “嗯~~~~~~，也是，好在羅陵城離我們不遠，就讓齋兒去吧。”郝琴琴摸著房靜齋的頭，看著兒子一眨眼間也長大了不少。村裏一些大齡的孩子能讀得下去的，都也送去城裏幾處有名的書塾拜了名師，也該是時候讓兒子出去學學了。
    房靜齋專心地扒著碗裏的飯，見這兩個人一臉幸福的樣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心裏默認了這個提意。
    幾日後的清晨，頭天夜裏的霧氣尚未消散林間還彌漫著一股清新的芳草味，“吱呀”一聲輕響劃破了這寧靜的晨曦。
    “齋兒，這次你跟爹爹進城可要乖啊，別四處亂跑。”郝琴琴一邊清掃著院中的枯葉，一邊對洗漱著的兒子說。
    房靜齋把自己的小臉抹擦了幾遍，對她的話不作應答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抬著水盆潑在院裏又轉身去水井邊取水。
    早在幾年前郝琴琴心裏就一直琢磨著，這孩子是不是害怕自己的脾氣，所以對自己說的話不理不采。更讓自己想不透的是這孩子對丈夫卻很親近，就算是書沒背好、字沒練好，被夫君打了幾下，反而還貼著夫君撒嬌哭鼻子。
    “齋兒，我……”
    “爹，你起來了，喏，這有清水。”房枷齋穿戴好衣衫從內室出來，笑臉盈盈的接過兒子遞來的濕巾。
    看著父子倆笑逐顏開的仿佛自己象個局外人，郝琴琴心裏有些憋屈，撅起嘴氣呼呼的猛掃枯葉發氣。
    “一大早開心成這樣，是不是一夜都想著進城的事呢？”捏了捏孩子的小鼻子，很喜歡他這幅笑臉迎人的樣子。
    “是啊。爹爹還沒帶我出過遠門呢。”房靜齋心懷鬼胎的暗說：“今天隻有我們倆哦。”
    一路上兩人興高采烈的遊覽路邊景色，房枷列今日興致頗高，一路上向他敘述這裏的人文風俗。
    “齋兒，羅陵城雖是西北邊境上的小城，但來自境外的他國商販很多，每街每巷都擺著小攤，賣的都是琳琅滿目和形色各異的物品，城中人來人往的可熱鬧著呢。
    閃動著長長的睫毛瞟了房枷列一眼，嘟著嘴說：“哦？是嗎？爹爹也不早點帶我來。”
    “嗬嗬，以後呢，齋兒要在私塾裏獨自生活和學習，會有很多時間讓你熟悉起來的。”
    房靜齋乍驚：“什麼？以後我都要一個人住在私塾裏”
    “不是，不是，不是一個人，私塾裏還有其他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那樣的。”
    房靜齋不聽解釋，撇過臉去氣得發抖：“還不是一個意思嗎？不去，早前也沒聽你們說起過。”
    房枷列見這孩子使起性子來就是不願走，溫言溫語好生相勸：“齋兒~~~~~，你聽爹說，羅陵城離咱們家遠，你每日來回上學很不方便的，而且靜闌書塾的顏老夫子可是這一帶很有學問的老師，你若做了他的學生，將來定會有出息的。”
    聽罷，轉過身來瞪著他：“不去，不去，我說了，就是不去。”
    “你……”
    房枷列也跟著生氣，見這孩子說又說不通，越是跟他好言好語，反過來跟自己杠上了，打也不是罵也不是，隻能一屁股坐在路邊的草坪上不再理會。
    察覺身後怎麼沒了動靜，回身看到房枷列正坐在地上一臉的憂慮煩悶，委屈又難受心說：“你就這麼想我離家嗎？何況你還是我這一世的父親，你也舍得？”
    看房枷列愁容滿麵，轉念一想：“難得今天就倆人出來，至於學堂的事……。算了，換個環境也好，來到這世上還真沒接觸到小鎮以外的環境。”
    “爹爹，我們走吧。學堂的事，等到了那地方，我們再說吧。”
    聽聞，房枷列鬆了一口氣，覺著這孩子變臉就跟變天似的：“齋兒放心，靜闌書塾裏的顏老夫子為人和藹，又很有學問，為父帶你去看看，一定會喜歡的。”
    “好大的城池啊。”房靜齋從未如此真切的見過這種宏偉古代築城，就規模和氣勢更是無以言表。
    翻過山嶺，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屹立著一座巨大的四方城池，似是應景而生。整齊高大的城牆裏，依稀可見一座座參差不齊的高樓棱角和星星點點的綠林山尖，城外廣闊平地上密集的人流湧動著。山風襲來，帶著芳草氣息。
    房枷列笑了笑，輕拍他的肩並指著北麵那片沙漠說：“齋兒，那便是麟國了。”
    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綠意融融的地平線上突起的金色沙海。在太陽灼射下，連綿起伏的沙漠泛著金色光芒，一望無垠，耀眼而奪目。漫漫沙海中，一支來自西域的孤行駝隊，已踏上綠地，正往這巨城緩緩行來。
    “那個國家向來很是神秘，就連往來商人也很少提及。而且由麟國過來的商人也是及少，有些人耐不住好奇帶著疑竇而去，最終也都成為了大家心中的疑竇。”
    “有這麼神秘嗎？”
    “嗬嗬~~，齋兒我們還是下去吧，去城中逛逛。那裏有意思的玩意可多著呢。”說完，迎著爽意的林風自顧自的朝山下走去。
    房靜齋欣然的望著那高大的背影，雀躍的奔向他。
    羅陵城門外是一片寬大的廣場，大路兩側是並排有序的簡陋攤棚，就在離城門還有幾百米遠的地方，嘈雜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使房靜齋目不暇給。他顯然已被眼前熱鬧的土風市井深深吸引著，任房枷列牽著他在人流中穿梭。
    空氣裏飄滿陣陣酒香，南麵幾個大棚裏栓著一群高大的馬匹，身著毛靴、皮帽、大襖的商人正極力張羅著幾宗買賣；茶寮裏閑坐著不少遊牧百姓談笑不停；屋簷下密密得圍著一群人，陣陣髙喝聲中骰盅時開時合。此處恰是三教九流彙聚之處，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牆根下，都是些鼓弄古玩瓷器的商客和菜攤小販，幾個算卦的桌鋪圍著一些老少婦人，非但不顯冷清，倒是別樣的熱鬧。
    “爹爹，想不到羅陵城這麼熱鬧啊。”
    “是啊。雖然羅陵隻是蕭國邊境的一個駐城，但此處車水馬龍，來往的又都是些境內外的商人，所買所賣都是些供不應求的貨物，這人一多啊，自然就熱鬧得很。”
    “哦！那外公家也在這裏做生意嗎？”
    房枷列戛然止步，生生的楞住了。想到妻子的娘家，也是世代行商的豪富，光是家中裝飾、器件都屬非富則貴件件精巧，還有亭院布置更是極其講究。從主到仆衣著也甚是光鮮。可惜戶族裏的人行事怪異，脾氣秉性也讓人琢磨不透，想來手段也非比一般，若被他們找到，那這好日子就算是到頭了。想到這，房枷列極長歎，心中長積的陰霾就像蒙著太陽那層淡淡的霧，總也散不開。
    “好了。齋兒，不說這些了，走，跟爹爹進城去。”
    父子二人通過嚴禁排查的城東門，在擁擠的人群裏艱難的穿行。每條街巷比比皆是擺小攤的本地小販，沿著街邊的樓屋都是大戶人家開的商鋪，四處可見琳琅滿目和形色各異的物品、瓷藝、飾品。
    而穿梭在城中的人們，穿著形色各異的華服。異地的商家們都來此求購或買賣境外的獨特物品，所以這東城門一帶可想而之是城內最人煙浩穰的地方，而在人群中還有駐守在這裏的護兵沿街巡視。
    而他們要去的，則是人流稀少高宅密院的城西方向，隻有對著荒無草原的城西才是最清悠，這裏多是民宅和書塾的場所。此地遠離繁鬧的市井商鋪，又背靠城中唯一的一座山嶺，安宅居家選此地再適合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