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入世寧濱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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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秋低頭俯視這十八層高樓下的街道,一陣眩暈襲來嚇得他臉色發青。趕緊閉上雙眼,手緊緊的抓住那歪曲變形的護欄,此刻的他正懸空吊在陽台外麵。
“是誰?究竟是誰?”
之前,他一覺醒來就去陽台上收衣服,突然有人在他身後推一把。細想之下從他搬到新居並沒有外人到訪,更不會輕易把鑰匙交給任何人。乘他熟睡時又會是誰潛入家中?又為什麼要害他。
木秋雙臂使力硬撐起懸吊著的身體,奮力的往上爬。當他爬伏到陽台地麵上時,眼前赫然出現一雙熟悉的男士皮鞋,空氣頓時象被瞬間抽走般,全身癱軟下來太陽穴突突直跳。躺在冰冷的陽台上,好半天才從齒間擠出一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頭頂上方傳來那人冰冷又痛楚的話語:“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我,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沒有,我沒有。”他激動得喘不上氣,淚水在雙眸顫動,直直地看著子郤。
長期以來他與子郤在利用與被利用中,還交雜著曾經有過的一段感情。其中的誤會和猜忌,已經把這段感情弄得支離破碎。
眼中滿是受傷痛苦的子郤,忽然俯身掐住木秋的脖子,幾近瘋狂地問道:“昨晚我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木秋伸手去抓陽台邊上的另半個欄杆,想再靠進一些,卻被子郤順手打開了。
“子郤,不要。”
見子郤這般無情,淚水一滴滴落下來,他不斷地搖頭,從嗓子裏擠出話來。
“子郤,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我是在幫你。如果不跟那個人合作,我真沒有辦法把新產品的圖紙弄出來。”
“你騙人。”子郤憤怒的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歇斯底裏地叫嚷著:“你還想怎麼騙我,你們都在騙我。由其是你,我把你從夜總會的牛郎堆裏帶出來,還枉費我一番苦心的栽培你,見我破產了就落井下石,想跟別人合起夥來整我?你這種人就是下賤,下賤。”
心中的痛苦和激憤在不斷交織,子郤的神智幾近達到崩潰的邊緣。
他將木秋從地上拎起來,抵在殘欄上。木秋抓著欄杆不敢有絲毫放鬆,仍苦苦向他哀求。
“沒有,真的沒有。不是你看到聽到的那樣,郤,別……別這樣,好嗎?”
子郤鬆開他的頭發癡癡地看著,手劃過他的臉頰,從眉眼到唇角一遍遍地描摹著,指腹停在唇邊,子郤的眼神迷離閃爍言語中含溫柔:“秋,不要離開我也不要變心,好不好?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現在連你都拋棄我,你要我怎麼辦?”
木秋驚恐不安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要幹什麼。
“你隻有死了,才不會離開我,對不對?”子郤眼中突閃出幾絲陰狠,沒有半點猶慮的再推了一把。
“不————”
隨著樓下人群的尖叫聲越來越近,木秋的眼淚在墜落的瞬間隨風飛散。
一片浩瀚泱泱的蕭國國土上,星羅棋布著片片綠州和點點城池,而駐守在西北邊境上的羅陵城外,幾十家遷戶駐紮建起的慶奚小鎮裏有一戶偏陋的茅屋,屋前一片秀麗蔥茂的竹林,在經過昨夜的狂風驟雨之後愈發顯得鮮嫩翠綠,葉尖上的點點水珠在微風中搖擺滴落。
初晨的陽光灑在屋簷上,水珠沿角滴落。
房枷列抱著剛初生的兒子在院中逗弄著,臉上布滿初為人父的驕傲與幸福:“兒子,乖,給爹爹笑一個。”
早年他還是一介落魄書生時,經人介紹到一處大戶人家做夫子,才得與這家三小姐郝琴琴相識,倆人從此相知相愛後就此私定終身。在一夜幽會中,郝琴琴帶上早備好的包袱下定決心要與他私奔,後經幾番長途險阻最終才落戶於這僻境邊鎮。
木秋從現世的驟亡中再次輪回,並投身在這房家。幾日的暈睡意識還未清醒,挪動一下,感覺象是被捆著動彈不得,舉手無力。
隱隱記得父母自殺後因債台高築,不得不綴學打工,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又如何到這裏的卻始終想不起來,隻是那最後一幕……,他看到自己從很高的樓上仰麵墜下,眼中含著淚水,夾雜著悲傷和失望。想到這裏心髒一陣刺痛,象是被一雙手緊緊的捏著,頭也跟著脹痛起來。
“你說兒子的名字到底是叫什麼好?”此時屋外傳來房氏夫婦的對話聲,意識混稀中的木秋閉目側聽著。
“列了好幾個,都很喜歡,就是不知道選哪個好。”
“拿來我看看。”
當他睜開雙眼,憑著屋外的陽光從窗紙透射進來,他看著屋中古老又簡單的家居擺設,窗下擺著一張烏黑的書桌,桌上的書籍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泛黃的牆壁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圖,屋中的一角還有一台又寬又長的古琴。
“這是哪?我記得……”試著再次回想,腦中快速的閃過一些莫明的畫麵以及模糊的人影,使他心緒錯亂如麻無法理清那一閃而過的畫麵。
“感受這樣真實,我真的就這麼死了嗎?還是說那隻是我的一場夢,但……我現在這樣。”攤開細嫩的手看了看,再看這四周的物件,深歎一氣:“轉世嗎?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了。”
此時他聽到從屋外傳來腳聲,見一男一女步入室中側身坐在床邊。
男子年紀約有二十八、九歲,身材單薄修長一幅文質彬彬的書生氣韻,發絲如墨,眉梢細長眼如明月,筆直的鼻梁下一張薄唇正樂意融融的看著他。
他身旁的女人,約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上寬下窄的瓜子臉,眉如夏柳,一雙杏眼好似秋水含情,上薄下豐的嘴唇如櫻桃般紅潤,一頭烏黑雲鬢上點綴著樣式簡單樸素的發簪朱釵,身材嬌小隨風搖柳般的玲瓏。
那個女人手持字箋用肯定的語氣說:“就這個吧,房—靜—齋!”
迷茫的看著這兩個人,繈褓中的木秋原本沮喪的心情,被他倆歡愉的話題給打散了。
“好,就叫房靜齋。”夫妻二人坐在床邊,樂意融融的看著自己。
入秋的時節,茅屋前的那片泛黃的竹林被秋風吹過撩起幾縷枯黃,隨風飛散。
“齋兒乖,等你長大了爹爹教你讀書寫字,好不好啊?”
房枷列每天都要抱著兒子在竹林前散步,郝琴琴從屋內出來,見相公對咿呀學語中的兒子自說自話,一陣好笑。
“相公啊,齋兒還小,他哪聽得懂你在說什麼啊。”
回頭見妻子已忙完家務,把懷中的兒子交還給她:“我們的齋兒又不哭又不鬧的好懂事啊。不過,還是辛苦娘子了。”
“相公,不是說好了。不要說這些客套話,我早已不是什麼富家小姐,我隻是你一生一世相伴的妻子。”
木秋聽到這裏心中莫名地抽動了一下:“這話好象有人對我說過,不,不是這句話,是那種感覺……,好象曾經有過。”
再往深想,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又再次向他侵來。每當他憶起前塵往事,便激起此類隱痛,使得他心緒不寧煩燥不安。
“算了,木秋也罷,齋兒就齋兒吧。”他暗心長歎,於其追憶未果還飽受苦痛,既然前世已斷,他也不想再作深究,隻盼今世平安大吉重新來過,也不枉再世為人。
又一陣秋風劃過,房枷列抬頭看著天空:“娘子,這初秋的風甚是寒冷,我們還是回屋去吧。”
兩人相攜往屋內走去,唯餘下身後的蕭蕭竹林被陣陣秋風刮得滿地落葉騰空四散。
至此後,木秋放棄對前世的追憶,潛心下來好好做他這一世的房靜齋,所以對存有前世記憶的特異便視為機密,也不想被旁人視為異類。
當他熬到四歲那年,雖說比其它孩童過早開了心竅,但也小心隱藏,心性還依如前世那般冷淡。
從屋外進來的郝琴琴,手裏擰著洗幹淨的衣服,在屋裏開始翻櫃刨箱:“誒?我放哪去了?”。
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女人,思緒都被打亂了,再細看她手裏的衣服和四處翻找的樣子,便爬到床頭拿了一小籃子放在床邊。
四下尋找未果,郝琴琴看向孩子才發現床沿上的小籃:“我說呢,怎麼找半天都沒見著。”從籃中取出針線,便轉身出屋。
房靜齋暗歎一氣,突然感覺前方有道視線向自己射來。抬頭卻發現郝琴琴站在門邊凝視著自己,似有所思。他心中暗驚,趕緊低下眼簾隨手牽過一條碎布假意玩弄著。
“齋兒啊,這小籃裏的東西不能玩,知道嗎?”
郝琴琴把小籃擱到書桌上,疼愛的抱起孩子,輕撫著他的小臉,看著他淡淡的細眉、圓圓的杏眼和小巧的紅唇。欣喜孩子長得隨她,想來孩子出生後就很少哭鬧,讓他們夫妻倆也省心不少。
目送一臉心慰的郝琴琴出屋,房靜齋這才得長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