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很安靜，算是安靜吧，除了偶爾走過的匆匆腳步，確實安靜。
    透過前麵的一扇玻璃窗，醫院裏的小小園子裏也安靜，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望了望天，不算晴朗，有些陰暗，灰蒙蒙的就要下雨的感覺，天總是這樣，明明之前還是晴空萬裏的。
    晴空萬裏下，她被遺棄在曾經夢回千角的地方，視線被小院子裏一雙人影吸引。
    他們同樣安靜，靜靜的一個人推著輪椅，一個人靜靜的坐著輪椅。兩人之間沒有一點言語交流，途中經過一張鏽跡斑斑的長椅，曾經很漂亮的雕花鏤空變得隻剩下蒼涼。
    第一次見到那張椅子的時候是多少年前？
    那時候，那樣的椅子並不多見，聽說是專程從國外弄來的，得值不少錢，以至於每個匆匆經過或慢慢閑散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藥瞟上一眼。瞟一眼這個據說是從國外來的價格不菲的椅子。
    當時的她在哪？在病床上，遠遠的看著人們一眼又一眼的看著，望著…
    她隻是朦朦朧朧的知道自己之所以這麼有幸看到這張很了不起的椅子，是因為自己的腿，也許，或許——跟別人的不太一樣了。
    因為自己和裔曉吵了起來，爭執中，裔曉一下就把抱在手中的籃球狠狠的往地上摔去，力道是那麼的狠，在地板狠狠的震動了之後，彈得那麼高那麼高，一下子就打到了客廳的水晶吊燈上，一時間，那個原本漂亮的絢爛光彩一下子就變得支離破碎，狠狠的，狠狠的砸了下來。
    為什麼吵架，籃球是怎麼打上水晶吊燈的，戚靜一下子竟怎麼也想不起來，再細細的想了想隻記得她躲閃不及，最後無力倒下。
    他呆了，回過神來隻是一下就竄得老遠的，似有什麼追著他似地狠命的跑上樓去。
    她也呆了，手直直是向前伸去想要他的幫助，嘴巴張了閉，閉了張，最後還是沒能發出一點聲響。
    她不是要怪他，她隻是要他拉她一把，她站不起來，真的——站不起來。
    然後她可以自己去包紮傷口，讓養父養母不知道自己受傷這件事，至於燈是怎麼碎的…
    現在她疼的厲害，想不出法子，隻要他拉她一把，她自己把傷口包紮好，她自然回想起說法，說燈是怎麼碎的。裔曉，拉我一下好不好，剛剛，都是我的錯…
    第二次自己見到那張椅子的時候，它正被人一層一層的刷著漆，把原本的咖啡色塗抹成乳白色。
    她隻是匆匆一瞥，手中穩穩的端著保溫杯往病房趕去，晚了的話，裔曉該不高興了，即使他從來不說。不，確切的是，可以的話他幾乎不想跟她說話，她總也看的清明。
    顛簸的腿，她使勁的走。
    等她緊趕慢趕的到達病房裏的時候，裔曉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隨意的翻動著文件。好半晌才說“以後慢點，別老讓媽說我欺負你。”
    “知道了。”這是她的回答，第一次他的話裏有一點點為微乎其微到不可察覺的溫柔。那樣不明顯的溫柔教她都發現不了，以至於多年後她品出味兒來時候已經說不上來心頭是什麼滋味兒了。
    小園子裏的原本靜靜走著的人早已不之所蹤了，窗口低低掠過一對燕子，幾乎是貼著窗台上的玻璃飛過的，那似剪刀的尾巴似乎一下子就掠上了她微微輕顫的睫毛。
    “夫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很可能挨不了多長時間的，你可以當做這事她的遺願，你可以答應，當然也可以不答應，這些都由你自己選擇。”衛寒朗聲開口打破了這個略顯沉悶的氛圍。
    戚靜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變了，曾幾何時，衛寒變的那麼理性，理性的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
    眨眨眼睛，感覺著睫毛上的點點濕意，是之前未幹的淚跡吧。是吧，這樣的天，潮濕的連蒸發也變得是一件那麼困難的事。
    “我答應。”望著窗戶上上白蒙蒙的一片，她聽見自己蒼白的說著。聲音空洞，似乎一下子就傳出好遠，長長的走廊盡頭“我答應”這三個無力的字眼一下有一下的回響著。
    空氣再次凍結。
    “阿靜，你怎麼能答應，你別答應，你不可以答應！！！”周漫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之間因用力泛著白，似乎就要深深的嵌入血肉中去才能挽留些什麼，聲音無措的緊。
    最後他滿是痛苦的閉了閉眼，卻立馬張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後便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為了孩子，就當為了我們的孩子。”
    戚靜還沒來得及感覺頭腦中“嗡”的一聲作響，便被一道冰冷的幾近窒息的聲音硬生生打斷“別答應，讓我可以恨你久一些。”
    手幾乎是無意識到探上來去掰開肩頭的疼痛，一根一根手指頭被她那麼執著的掰開。
    她說“對不起，周漫。孩子——我以後會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