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藤舞說完的話尾也學著對他笑了，她努力的調動著自己的麵部肌肉模仿著對方的那個表情。
    可是她失敗了，畢竟她不喜歡笑，看上去也沒什麼攝人心魄的天賦。微微眯起的雙眼和有點抽搐的嘴角，有些可笑的不和諧。
    段流風看著她的行為，笑的更歡了，刺了桔藤舞的眼但卻有些春風拂麵的味道。
    “走吧。”
    桔藤舞又再次被段流風抱著飛回了暮家，而段流風把她獨自留在一個房門外就飛身消失了。
    桔藤舞料想這就是暮煙德的臥房了，想推門又不敢隻好自己退到院子裏等起來。
    這座院子不甚蕭條，沒有種什麼花花草草，除了正中央的一方石凳什麼裝點也沒有，不過抬起頭夜晚的天空看起來卻是特別的遼闊。
    桔藤舞在暮煙德的屋外從夜半一直等到天光微亮才看見房門慢慢的從裏麵裂開一絲門縫，然後發出逐漸刺耳的咿呀聲，屋內想必也沒點燈，和屋外灰蒙蒙的一片比起來屋內的漆黑倒是顯得有些吞噬般的駭人。
    從屋內走出來一名青衣的小廝裝扮的男孩，剛要關上門的手在看見院子裏站著的桔藤舞頓了下來。
    “您是誰帶來的？”男孩的聲音很有教養，隻是有些冷。和在自己房裏照顧自己的那個有些唯唯諾諾的丫頭不一樣。
    “段流風。”桔藤舞想起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家夥就有氣。
    “少爺就在裏麵休息，您請吧。”青衣小廝說完朝著桔藤舞微微鞠躬，就留下半開的門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桔藤舞有些微楞，感歎有些奇怪但是還是趕快朝屋裏麵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就發現屋裏漸漸升起了暖黃色的光源，桔藤舞四處查找偏是找不到這光源的盡頭，隻是知道這屋裏漸漸被這光源所覆蓋。
    而暮煙德背靠軟枕的坐臥在床榻之上，白色的紗帳半垂著收攏在床的兩邊，這景象盡收桔藤舞的眼底，如果不是這屋裏飄著濃濃的藥味，她還以為暮煙德他隻是躺在那閉目養神。
    桔藤舞這時仔細的端詳著暮煙德的臉，此時他的臉沒了印象裏的那份傲然和跋扈，頭發束在腦後，皮膚是病態的蒼白，顯得劍眉更加濃黑了，視線順著他眉間微微的皺痕然後挺拔的鼻梁劃過幹澀的薄唇，應該比自己大上不了多少吧。
    可是他整個人的感覺卻好像經曆過什麼。
    想起初次見麵，這什麼裏包含的是太多還是致命的，她猜不出來。
    “比我預計的時間長了一點。”如果不是桔藤舞一直盯著暮煙德的臉，她可不覺得隻是動了動嘴唇的人能說那麼長且清晰的一句話。
    “什麼長了一點？”
    “你想要離開了？”暮煙德不答反問，語氣有些低緩。
    “謝謝你之前的照顧，現在我要離開這裏。”桔藤舞經他提醒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桔藤舞說完，床榻之上的暮煙德緩緩睜開了閉著的雙眼。
    那雙眼睛不同於臉上的病態，充滿了桔藤舞記憶之中的冷冽和傲氣，溢滿了時刻準備的攻擊性。
    “你有地方去嗎？”
    “。。。這個就不需要告訴你吧。”桔藤舞轉開視線，落在了床邊牆上懸掛的一幅水墨畫上。
    沉默的突如其來，兩人之間就這樣突然沒話說了。桔藤舞也不急的慢慢坐在椅子上，她心想暮煙德該不是在床上斷氣了怎樣怎樣的，突然他就開口了。
    “留下來吧，反正你也沒地方去了。”
    “留下來？”桔藤舞反複在心中低喃這個詞，可理智早已把它劃分到另一個區域“成為你的盟友？我不願意。”
    “嗬嗬。”暮煙德輕笑，對桔藤舞的猜測並不否認又說“我是在提供給你一個機會，你不懂嗎？”
    “我說了，我不願意。”桔藤舞倔強道。
    “你可真幼稚。。。”暮煙德說著笑了起來，然後扶著床沿咳嗽了起來，本來隻是輕微的後來變得越來越重，他整個人難受的趴在了床沿邊上。
    桔藤舞懶得糾正他，說別人幼稚的人自己也不見的成熟到哪去。
    桔藤舞見狀也不管兩人之間的對戰氣氛，她端起一旁的玉盆小跑過去放在他的床沿邊，不自覺的伸手去拍暮煙德的背，順了好一會暮煙德才緩過勁來不在咳嗽。
    “拿開你的手！”聲音虛弱的有些憤慨，桔藤舞尷尬的收回手站在床邊。
    暮煙德的背真涼，是天氣的關係嗎？
    或許。。。。。。桔藤舞也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是又關她什麼事情呢。
    “要我叫人進來嗎？”剛剛那樣咳了半天，也隻是空咳而已，並沒有吐出什麼。
    “。。。你以為我要死了嗎！”
    “你怕死嗎？”桔藤舞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怕此刻暮煙德的生氣。
    “死？”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暮煙德雙手撐起床沿慢慢抬起上半身“誰都會死，有什麼好怕的。”
    房間裏又陷入了沉默，暮煙德奇怪這突然的安靜，他抬起頭向桔藤舞看過去，就聽見她說。
    “那是不是你也認為活著其實也沒比死了好多少？”
    暮煙德先生因為桔藤舞此時臉上疑問的表情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因為引起了咳嗽，他隻好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忍住笑以防自己岔氣。
    “你笑什麼？”桔藤舞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人腦子是不是也有問題。
    “你覺得我在完成所有事情前會讓自己死嗎？我一定會贏得！”暮煙德有些激動仰著頭望著桔藤舞，然後又抑製不住的咳嗽起來。
    不過桔藤舞根本聽不懂他的回答，隻是在心底認定了暮煙德一定是腦子也病了。
    他的眼裏湧動著掠奪的欲望，有這種想法的人，不管他要得到什麼就是有病。
    “你還是少說話吧，說不定等下就咳死了。”
    桔藤舞說完就要離開，毫無意義的對話，她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如果你真要走，我可以要人帶你離開。不過。。。還是留下來。。。直到你真的找到可以離開的地方。這樣——”背後的聲音依然虛弱，卻直觸到了她的心懸。
    不好嗎？
    桔藤舞走出房門，就看見背著手背對著自己站在院子裏的井然。
    恍惚間，桔藤舞覺得一切都那麼陌生和虛幻，自己到底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她走下階梯來到井然的身側，而井然也緩緩轉過身來，他的麵容實在無法和化了妝之後的那個人的神經質聯係起來。
    想起那時候，對於桔藤舞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不是其實每個人都有兩張臉，別人看見的和自己可以看見的。
    “精神看起來好多了。”聲音裏聽不出一點安慰。
    “是啊，謝謝關心。”桔藤舞覺得折騰了一夜，此刻有點倦意襲來。
    “我有話和你說。”
    桔藤舞輕輕的點頭，下意識的笑著就跟在他的身後。
    清晨的長廊，顯得有些濕氣。桔藤舞想起了在暮煙德房間裏看見的那幅水墨畫，想著什麼還是搖了搖頭想忘了那幅畫。
    進了井然的居住的屋子，竟然不是桔藤舞在心裏猜測的花裏胡哨，結果也是和暮煙德的房間一樣毫無特色的擺設，隻不過這間房子的光線暗淡的顯得特別陰鬱，讓人一進來就渾身不舒服。
    “你有去看過冥姬嗎？”
    “沒有。”桔藤舞望著窗外的景色。
    “我可不記得你是這麼絕情的性格。”
    “。。。我隻是不知道怎麼去麵對他。”她不自覺的握緊了自己的手。
    井然聞言歎了一口氣“我沒想到你到了現在還在逃避。”
    “我沒有！”桔藤舞激動的回道。
    “你有。”與她截然不同的冷靜，卻正好刺激了她的每一根神經。
    “你想說什麼？”桔藤舞看著坐到桌旁拿起茶壺準備給自己倒一杯的井然，他正常的舉止竟然讓她有些不適應。
    “你難道就不會質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難道就不會想桔藤家和暮家說不定也有那麼點關係？”井然放下茶杯突然變得的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桔藤舞感到心煩意亂，她大聲打斷他。
    “夠了！！我不想知道不可以嗎？為什麼我要想這些肮髒的事情！！為什麼也要我和你們一樣肮髒的思想？！！！”
    桔藤舞爆發的有些歇斯底裏，可是井然的麵容又恢複了平靜，顯得她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法擁有了。。。我不想在想這些事情了不可以嗎。。。”
    那些肮髒的事情，日日夜夜回想在桔藤舞的腦海裏。
    她無法控製自己，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有一顆豁達的心，明明自己已經對自己說了不會在意。
    可是隻要睜開眼，隻要閑下心來她就會想到伊塵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她死的時候的表情。那些難以想象的事實就如同黑色洶湧的波濤一般不斷的向桔藤舞的內心深處襲來，不斷地提醒她，不斷地提醒她。。。。。。
    這些發生過的，到死你都不會忘記。
    到死都不會。
    桔藤舞有些精神虛弱的慢慢從靠著的桌子旁慢慢滑落身體，跌坐在地上的她的思緒有些飄忽，但是井然的話還是一字一句的灌進了她的耳朵裏。
    井然並沒有因為桔藤舞突然低落的情緒而出言安慰她，反而接著說。
    “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才更不能逃避。”
    桔藤舞努力緩慢的做著深呼吸，她在拚命的壓製住流淚的衝動。
    “你不想知道你爺爺和我說了什麼嗎？”井然忽然挑眉道。
    桔藤舞一愣，像是被井然的話又扯回了那段不可逃避的過去之中，她有些呼吸不上來。
    “爺爺。。。爺爺。。。說了什麼？”桔藤舞心中有難掩的激動。
    “你應該知道你身上有上古遺留的力量。三界轉世有三人，當時我受到你爺爺的邀請去你家看命盤，本來以為隻有一位的，沒曾想竟然還有兩個。。。。。。”
    桔藤舞有些僵硬的抬起頭望著井然。
    什麼。。。。。。桔藤舞隻是張開了口型，沒有發出聲。
    “而另一個就是你名義上的哥哥桔藤輝，他的身上也有上古遺留之力，我估計他也是三界轉世之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還活著呢？”
    “你想找到他嗎？”井然的問話，桔藤舞無法回答。
    你想找到他嗎？
    桔藤舞在心中問自己：
    我想找到他嗎？
    我想見到他嗎？
    而他想要見我嗎？
    “你的爺爺說，要我幫助你，在你擁有成熟的能力之後，見到他就殺了他。”
    桔藤舞瞪大了眼睛，看著井然的臉仿佛是看到了爺爺在對自己下達這種看來無比荒誕的指令。
    “你。。。說。。。什麼。。。。”
    “這不是命令，這是命運。”
    。。。。。。命運的轉輪開始繼續無情的旋轉，如果這就是命運。
    你，還想要見我嗎？
    --------------------------------------------------------------------------------------
    作者要瘋了。。。。。。。。。（滾來滾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