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一口氣，氣竭，也許，人死。
    我就含著這一口氣，等待著。
    我知道我不能喊，再難過，再痛苦也不能。
    因為喊了，張口了，這氣就沒了。
    “張姐，家俊人呢？”黃立華拽著張潔的衣領問著。
    “喂，這位先生你冷靜點。”旁邊一位警察拉著黃立華。
    “我他媽的問你他人呢？”黃立華不在意別人的阻攔，依舊死死拽著張潔的衣領。
    叫張潔的這個女人，披散著長發，湛藍的襯衫半濕，頭低低的，一言不發。
    “你他媽的告訴我他執行任務去了，很快就能回來，好，我等，等了半年了，他人呢？”黃立華聲嘶力竭地喊著。
    “他……”張潔張了張嘴，閉上了眼睛，淚順著臉龐滑落，“他是執行任務去了。”
    “那人呢？”
    張潔舔了下嘴唇，又輕輕地咬了下唇，良久從口裏吐出了三個字：“犧牲了！”
    犧牲，特別光榮的一個詞，也是特別殘忍的一個詞，說白了，其實就是人死了。
    黃立華不動了，呆呆地望著張潔的頭發，慢慢地說：“他說他去戶籍科工作，他說那裏是全警察局最安全的地方，他說丟人，因為戶籍工作一般是女人做的，他不知道那工作是我托人給他分配的。他說他想執行任務，想熱血一把，我說成，那你去做交警吧，那工作也挺好，挺重要。”
    周圍安靜了，隻能聽到黃立華低低的敘述。
    “他說他想做刑警，我說不行太危險，他說隻是刑警，不是緝毒警察。他罵我無恥，他求了我好久，我說好吧，你去做刑警。”黃立華鬆開了手裏拽的衣領，低笑出聲，“可是他騙我，他還是去做了緝毒警察。”
    抽泣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醫院的走廊……
    “趙晨宇，你因為涉嫌謀殺，販賣毒品，現在將要逮捕你，這是逮捕證。”警察向趙晨宇出示完證件，揮了下手，身邊的兩個警察走上前，鋥亮的手銬銬在了趙晨宇的手上。
    趙晨宇很冷靜地看了眼手銬，溫柔地笑了下，鏡片擋著看不到他的眼神。
    “走吧！”警察推了趙晨宇。
    “晨宇！”從遠處傳來喊聲。
    趙晨宇沒回頭也沒停步，隨著警察走向了警車。
    “等等！”
    還是那個聲音，氣息有些不穩地喊著。
    車門開了，趙晨宇俯身要進警車。
    “呼……晨宇……”旁邊的警察攔住了趕來的這個人。
    “我能和他說一句話嗎？就一句！”追來的那人喘著氣，焦急地問著旁邊的警察。
    “有話等去看守所看他的時候再說吧！”警察推著趙晨宇催促著。
    “晨宇，我就問你家俊不是你殺的，是吧？他們都不是你殺的！”那個人焦急地問著。
    “哈哈！”趙晨宇突然笑了，不顧警察的催促，扭頭看了一眼氣喘籲籲的男子，“我還以為你想問什麼呢！喂，趙晨風，咱倆的事到此結束。我、玩、膩、了。”
    後麵的四個字，堅定有力，又有一絲嘲諷，說完，趙晨宇沒再看趙晨風閃身進了警車。
    “咳咳”趙晨風看著遠去的警車，撫著胸口咳嗽著。
    目光一閃，看到了另一輛警車裏的女人，披散著頭發，不再是端莊的樣子，很疲倦地閉著眼睛，她的手上也有一副手銬。
    “晨陽！”趙晨風喊了一聲。
    車裏的那個女人似乎聽到了，扭頭透過車窗看了一眼趙晨風，露出了一絲微笑。
    初春，午後，溫暖。
    桃花開了，你看到了嗎？
    黃立華站在花壇前，盯著花壇裏開的絢爛的桃花，默默地問著。
    他知道不會有人回應他，也不會有人站在他身邊，不屑地對他說：“就你這一小流氓的樣子還欣賞桃花呢？”
    想到這裏，黃立華伸手立了下大衣的領子，東北初春的風還是很硬的。
    “喂，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啊！”一個小男孩背著書包往前疾步走著。
    “不覺得。”後麵追著一個男生，“班長說一會要踢球，你到底來不來？”
    相似的畫麵。
    黃立華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
    那時，他和馮家俊才剛剛上小學吧。
    年三十的鞭炮聲雖說是喜慶，不過噼裏啪啦響的有些叫人心煩。
    8歲的黃立華手裏攥著幾個二踢腳就出門了，站在大院裏就喊：“喂，你們誰出來放炮啊，我這有二踢腳。”
    原本有些安靜的小院子，因為他的這一聲叫變的熱鬧了，各家的小子丫頭都鑽出來了。
    “喂黃立華你爸給你買回來幾個啊，你就這麼喊。”旁邊的小胖小子叫著。
    黃立華不屑地瞥了胖小子一眼，“要你管，玩的開心就成。”
    一扭頭看到了馮家俊家大門開了，黃立華顛顛跑過去，推開門就衝著屋裏喊著：“馮家俊出來放鞭炮。”
    隻是家俊沒出來，出來的是家俊的二姐。
    “二姐過年好！”黃立華端正地站著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臭小子。”二姐伸出食指點了點黃立華的腦門，黃立華嗬嗬笑了。
    “我家佳俊剛吃完飯，你等會吧一會他就出來了。”
    “嗯。”黃立華點了點頭，小眼睛不時往屋子瞄。
    “立華進來坐吧。”家俊的媽媽叫著。
    “不了師母，我就站著等家俊就成。”
    “家俊你快點，立華等你呢。”馮媽媽放下手裏的盤子朝裏屋喊著。
    “嗯，這就來了。”同樣8歲的馮家俊拿著棉帽從裏屋出來，瞪了黃立華一眼。
    黃立華嘿嘿笑著，拉著馮家俊就往屋外跑。
    “你倆可真墨跡。”小胖子不耐煩地說，看了眼倆人牽著的手，笑著喊著，“家俊咋和你媳婦似的，娘們唧唧的呢！”
    小胖子說完這句話，周圍一片人跟著起哄。
    倆人不樂意了。
    第一個人是馮家俊，他最討厭別人說他像女孩子。
    第二個人就是黃立華，這黃立華平時欺負馮家俊欺負習慣了，但是他也是有原則的人。
    他的原則就是：我欺負馮家俊就行，別人欺負他就不行。
    “你說誰娘們唧唧的呢！”這倆人同時反駁了回去。
    小胖子眼珠一轉，“喂，你說你不娘們唧唧的那你證明給我們看啊。”
    “咱今天換種放鞭炮的方法，咋樣？”黃立華問著，“誰不敢誰才是娘們。”
    “你想咋的？”馮家俊問著。
    “咱今天用手攥著二踢腳放。”黃立華用右手攥著一個二踢腳做著示範。
    旁邊院子裏的孩子們扯著嗓子喊著起哄著。
    “成，誰不敢放誰孫子。”小胖子點頭喊。
    “妹子回家給哥哥取根香。”黃立華扭頭衝著黃立敏喊著。
    剛5歲的黃立敏嗒嗒地跑回家，不一會拿出了一支點著的香出來。
    黃立華左手接過香，右手攥著二踢腳，“我先來。”
    用香點燃鞭炮的引線，“嘶……嘭”
    一聲炸響，整個院子都熱鬧了。
    “哦哦……”孩子們圍著黃立華叫著，在他們的眼中，這行為算是英雄了。
    “我來！”小胖搶過香，拿起一個二踢腳，也攥著點燃了。
    “嘶……嘭！”
    “你敢嗎？”小胖得意洋洋地仰著下巴問馮家俊。
    “誰不敢誰孫子。”
    馮家俊接過香，也拿過了二踢腳。
    “家俊！”黃立華想說什麼，隻是還沒說出口，馮家俊就把香點燃了。
    “嘶……嘭！”
    “啊！”
    一聲慘叫，滿院的孩子也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