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天嫦坐在鏤空的白玉案前，有些頭疼地撫額。自從這個外表豔麗無比的碧落住進宮裏，尚未冊封，就已經囂張如此。簡直把她天嫦的王城當作了自家那一方山水。
    外傳雲皇後早已失寵，不過是個空名罷了。
    天嫦自負一世，卻獨獨對憐歆無法。自從知曉了他的身份，便不知該讓他在假象中沉迷下去，還是狠狠打破他的夢境。隻是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不舍得。
    畢竟是相生相依的人。
    看那藏羅族長連輕舞，應是個有故事的人。一個女子能有如此作為，也算她不易。隻不過這不請自來的性子，倒真有些令人驚異而又哭笑不得。天嫦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微闔上了美麗的眸子。
    不管怎樣，目的總歸是達到了。至於憐歆，她天嫦一開始便從沒想過讓他對她動心。
    果然是冷心冷情的性子。
    不過那碧落倒也真是美麗，站在殿上，人未動，舞韻已先起，眉梢眼角，輕靈如山中精靈，自有一番旁人學不來的靈動風韻。
    佳人啊佳人。她玩味地勾起唇角，笑意模糊不清。用手勾起紫毫，淋漓朱筆在桃香箋輕點幾筆，轉身係了在白鴿腿上，足下一點，把它送出窗欞。
    腦中不期然浮現出一張蒼白失血的麵孔。笑容一頓，歎息暗暗溢出喉中。
    “陛下。”
    外頭傳出喧鬧的聲音，還有王桂福的公鴨嗓不斷響起。天嫦無奈地蹙眉，轉身走出去。
    門外宮人看見天嫦緩步走出來，俱都屏了呼吸，垂眸躬身，不敢再多言語。倒是有個人卻見狀猛地衝上來，扯住了天嫦袖袂。
    “陛下。”少年般清越的嗓音，卻隱隱帶了哭腔。
    無比的熟悉。天嫦苦笑，溫柔隻在眼中閃爍了片刻，便化為狠利。
    “王後這是為何？如此不顧儀態，難道沒有人教過你麼？”
    憐歆沒有顧天嫦話中的深意，隻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不屈不撓地接著道：“陛下，你，你說過的，你不會再納妃的。”
    天嫦聞言臉色有些怪異。“怎麼可能呢？”接著捋捋鬢發，風情萬種地笑，“憐歆，看來王城裏的生活並沒有讓你成長。”
    隨後直起身子，對守在一旁的王桂福輕聲吩咐：“送王後回宮。記住，不要讓他在擅自離宮，否則我要你的腦袋。”
    王桂福聞言一聳，隻得點點頭：“是，陛下。”
    隻是經不住回頭，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天嫦注視憐歆的目光驚得一震。那是如此似曾相識的溫柔。於是湊到天嫦耳邊低聲道：“陛下既然如此愛護王後，可這又是為何——”
    天嫦聞言抬眼望了他一眼，水霧彌漫的桃花眼少有地帶了些疲憊：“你不懂。”
    “陛下，你說過你不會負我的……”憐歆被一左一右的銀甲侍衛半拖出桃夭宮，還在哭喊，惹得一眾宮人側目。
    “不要怪我，沙華。”天嫦默默地歎了一口氣，隨手扯下了束發的骨簪，青絲散落一地，鬢角夾雜的一縷銀白似雪。沒有看早已目瞪口呆的王桂福的眼神，天嫦輕描淡寫地撇開頭，纖指指向垂地的頭發，頭也不回地離去。
    留下一抹輕飄飄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