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病…卑職說不好、說不好。告辭了！”
    “唉~您等等，我們家這病到底……”
    “告辭了告辭了，不用送！”溜得飛快。
    “額，李太醫、慢走。”
    太醫院最近私下裏穿著一件怪事兒，每個奉命去行宮裏給姬家主子問診的大夫都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外傳。是什麼事兒讓這群老先生這樣焦頭爛額？眼前活生生的大活人，還能喘氣兒還能跟你說話，搭上脈卻是脈息全無！你說這怪不怪？偏偏陛下對樂平侯的病又問得緊，太醫們哪敢說自己連脈都搭不出來，隻好胡編亂造，就著以前的方子呈上去。但至於這是為什麼，暫且按下不表。
    “哥……”
    姬夜玄喝完了銀耳湯，把碗遞給我。又接過手巾擦了擦臉才看向自己家那個混世魔王的弟弟“我哪敢讓您稱呼我哥啊，你多了不起。”
    姬海桐臉燒到脖子都是紅的，站在姬夜玄的床邊老實認錯：“其實我是準備告訴你的，不過你最近身體不是不太好…所以就準備先緩緩。”
    “哦~~”姬夜玄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你現在能不能向我解釋一下巫真大人的問題？”
    姬海桐一臉不在乎：“真兒啊，沒什麼，就那樣唄。”
    才不是“沒什麼”吧？小孩子在外麵惹出這樣的事，人家找上門來已經很讓姬夜玄丟臉了。何況還是巫月的弟弟，巫月的！弟弟！
    姬夜玄一挑眉：“混小子！你還真敢說，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
    海桐一攤手，眼睛望著屋頂：“就那麼回事唄，老哥你比我清楚多了…那什麼我幾次撞見你和紅毛……”
    “行了，閉嘴！咳咳~~”姬夜玄咳得滿麵通紅“出去！”
    “我說老哥你最近身體不好不要告訴你吧，你還偏要知道。我去看真兒了，再見哥~~”說著轉身走了。
    “臭小子說什麼呢你，不能消停會兒。別跑！”叫都叫不住，這小子想氣死他哥呀。當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姬夜玄擺擺手：“算了，他也大了，都快當爹的人了。”
    那天姬海桐懵懂懂的什麼也不懂，拿了杏子給巫真。那東西吃多了傷到胎氣，結果就叫巫月知道了。懷孩子就跟懷才似的，時間長了哪能看不出來。巫月生怕家族裏的長老們知道，趕緊偷偷的把巫真送出來。姬夜玄祖宗一樣貢在南邊的院子裏，還好那孩子不說話也不走動，沒人發現。
    巫月咬牙切齒：“你們家真是缺了八輩子德！”
    事到如今姬夜玄也隻好厚著臉皮跟他打哈哈：“是是是~~你說得對。不過話說回來，孩子生下來是我們姬家的。”
    “沒門。”巫月恢複了一向的淡漠“這孩子有我們巫家的血統，我們這一族血脈從不外流，你是知道的。”
    姬夜玄垂下眼簾，唇邊勾起一抹微笑：“嗬嗬~~是啊，從不外流。要是讓你們家那些老怪物知道巫真大人能生孩子，想必他們會很高興吧？至高無上的純血種，他們一直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啊~~對了，如果你真的那麼戀弟的話倒是剛好……”
    “夜玄，小心！”第六感覺得不對，上去推開姬夜玄。身後響起一道炸雷，姬夜玄剛才坐的那把椅子被劈成了焦炭。
    這……這隻是意外是吧？絕對隻是個自然災害而已，我自我催眠。
    “惱羞成怒了，可這是事實啊。再說回來，如果是男孩子，這是我們姬家的長孫，你沒理由不把孩子留下吧。”姬夜玄換了張椅子繼續喋喋不休，他還真不怕遭天譴。
    巫月掏出手絹擦擦手起身：“要孩子你自己生去。”
    平常人要是聽了這話早跳起來了，姬夜玄隻是淡淡的抿了口茶笑道：“嘖嘖，瞧你話說的，我要是能生還等今天？也省得我娘老在我麵前嘀咕，這回倒是謝謝你了，親家。”
    巫月做了一個大概算是翻白眼的表情：“那說好了，女孩子就是我們巫家的。”說完衣袖一揮，門戶無風自開，那抹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院中。
    姬夜玄從碟子裏拿起一塊金桔糕咬了一口，皺皺眉將剩下的全塞進了我的嘴裏。稍後幽幽的問道：“阿九，我剛才有答應他女孩子就歸他們巫家嗎？”
    “沒有。”
    “就是說嘛，巫月這個僵屍木頭笨蛋。”姬夜玄微微一笑，轉眼看見廳上那把被劈焦了的椅子，又不禁嘴角抽搐“待會叫人來把這扔了，再把屋頂修補一下。”
    ……
    臘月二十八，京都被滿滿的大雪覆蓋。為了慶祝新帝登基的第一個春節，大街小巷掛滿了鮮紅的燈籠，小販們賣力的吆喝著。銀裝素裹的帝都到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家家戶戶窗口冒著熱氣，一切傷痛都已經過去，似乎太平盛世真的到來了。
    “夜玄，不早了起床吧。陛下不是說今天早晨要在南書房召見你。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快起來把牛奶喝了，宮裏的人馬上就會來催了！”我在床邊上苦苦勸說，奈何老婆大人蜷縮在錦被中根本無視我的存在。
    “夜玄……”
    姬夜玄索xing用被子把頭蒙上了：“行啦，我沒聾！真是的，明明後天就過年了，百官都放了春假。這該死的天冷得要命，我才不起。”
    這種大冷天讓一個低血壓早早起床確實有點不太現實：“那至少把牛奶先喝了。”
    “誰要喝那種蠻夷之物，去——”某人很明確地表示了他的不屑，拜托這東西還是挺難弄的，薑明澄特特地叫人每天送一碗過來你好歹也給點麵子嘛。
    把他的被子掀開來，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年俸多少？”
    “三千石。還有食邑五千戶。”
    “官居何位？”
    “封樂平侯，無官位。好了，你說那麼多不就是想提醒我，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還試乖的起來比較好麼。”姬夜玄捂著頭甚為痛苦的搖頭“我居然要淪落到為五鬥米折腰的地步，我要促，我要告老還鄉！”
    有多少人期盼著這種為五鬥米折腰的機會，大爺。要說告老還鄉…你的年紀還差得遠呢。
    這時門外傳來婢女謙卑的稟報：“公子，侯爺醒了嗎？宮裏來人催了，問侯爺怎麼還沒動身進宮。”
    “哦，馬上就……”我剛準備回答，姬夜玄從身後一把抱住我捂住我的嘴“就說我不在！不對，說我生病了，說我死了好了。”
    不至於吧……“額，夜玄他今天身子不大舒坦，恐怕去不了了，還煩勞向陛下稟報一聲。”我厚著臉皮在那位公公麵前撒了謊，也記不得是姓張還是姓李來著。人家好歹也沒說什麼，照樣笑嗬嗬的走了。笑嗬嗬？當然，因為我給他錢了嘛。
    於是，不出我所料。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們這兒就被太醫院的一幹人等包圍了。但是人數的增加並沒有帶來什麼變化，也就是量變並沒有產生質變。當他們開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樣吃不死人的藥方之後，也就很能理解他們為什麼在聽到門外高呼“皇上駕到”的時候要紛紛拜倒，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我討厭見人給下跪，又不是我長輩。轉身準備溜到廚房找東西吃去，身後衣擺卻被一把拉住。躺在床上裝死的姬夜玄此刻睜開一隻眼睛咬牙切齒的衝我比劃著口型：“你走了我怎麼辦，回來！”
    “夜玄，你聽我說，這事……”討價還價之間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已經進來了，天知道這戲演砸了會怎麼樣。姬夜玄啊~~我親愛的老婆大人沒事兒就喜歡背個欺君之罪來玩玩。你裝死不費事是吧？！
    握住姬夜玄的手默默做深情狀，他的爪子果然還是一年四季冰冷依舊。感覺到薑明澄已經到了身後才轉身要施禮。他果然擺擺手，示意免了，我當然乖乖站在一旁目不斜視。那些太醫也不知道低聲對薑明澄說了什麼，臉色沉肅穆。
    “其他人都下去吧。”薑明澄指的這個“其他人”當然不包括我。
    “夜玄……”
    姬夜玄很虛弱的睜開眼睛：“陛下。咳咳~~”
    明明剛才還掐我來著，我現在開始懷疑他有的時候在我麵前那樣子也是裝的。當然還是要過去扶他靠在枕頭上坐好，在倒杯茶給姬夜玄，順便也給薑明澄一杯好了。
    “夜玄，在太子這個位子上的二十九年姬家一直關照著朕。還有你除去了慕容家和韓王之亂中的功勞，朕都沒有忘記。”
    “陛下何出此言，這不都是臣下應盡的本分嗎。”
    總覺得…嚴肅的對話有點不靠譜，果然是我個人的問題嗎？
    “咳咳~~陛下，姬夜玄這輩子沒求過人。如今鬥膽，想懇求陛下答應臣兩件事。”
    估計那幫老頭告訴薑明澄姬夜玄已經活不久了：“盡管直言。”
    “若論世家大族，從太祖皇帝一路跟過來的老臣是君、姬、慕容三族。蕭家為外戚。楚家雖說今年來盛極一時，也不過是靠著楚雲天，如今樹倒猢猻散成不了什麼氣候。以陛下之能，微臣隻想說兩件事。其一，君書意萬萬不可使其染指朝政。其二，求陛下十年之內別鏟除姬家。”
    姬夜玄言辭懇切，就像交代遺言一樣。薑明澄微微吃了一驚，隨即恢複帝王對臣子的波瀾不驚的態度：“愛卿何出此言，君書意…姬家於朕有恩，於國有功，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
    連我這種白癡都知道什麼叫功高震主好吧，幾個世家大族都被清理幹淨了。剩下的無非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姬家的事，臣不想再提。如果有人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絕不能姑息。隻有一件——君書意。想必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陛下……”
    姬夜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薑明澄隻好點頭：“行，我答應你。”
    注意，是“我”不是“朕”。
    “阿九，你這個方法還真好用。”送走了皇帝陛下，姬夜玄又神氣活現地喝茶發呆翹班中，手裏還摩挲著一塊玉佩。這就是他為什麼沒有脈搏的原因，用個硬物夾緊在咯吱窩裏，位置對的話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暫時沒有脈搏。這是個簡單的魔術，以前和同學開玩笑用過。
    “夜玄，你把君書意放到薑明澄身邊不就是想讓他起點作用嗎？為什麼反而對薑明澄說那樣的話？”把蘋果先削好再切成一塊塊的喂到我老婆嘴裏，唉~~我現在原來越像保姆了。
    “所以就說你笨。”姬夜玄嘴裏嚼著蘋果說話含含糊糊“君書意是那種安分的人嗎？薑明澄那種xing格的人，我一提他反而會……”這時門外有婢女進來，姬夜玄趕緊躺下繼續裝死。
    “公子，薛大夫來了。”
    “快請。”
    “這些藥都是什麼呀，太醫院還真是花國庫的銀子養了一群白癡。”從門外走進來的錦衣青年看著桌上的藥罐毫不掩飾地嘲諷鄙夷“喲，小美男好久不見越發俊俏了~~”說著也不用人請，自己坐下來倒了杯茶喝。
    ……真是的，孩子都會打醬油還這樣，薛禮清這是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