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卡家住了三天，寧可的電話追過來。
    “我說淩止虞，你折磨人也得有個限度啊！”
    寧可開口就是這一句指責，倒讓我有點茫然，“怎麼了，寧可？”
    “我勸你最好趕快回來，你哥在樓下已經站了三天了。”
    我驚得從沙發上彈起來，“怎麼可能？”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止虞啊，你這又是何苦，回來大家當麵把話說清楚不好嗎？他這樣子讓人怪難受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寧可，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一聲冷哼打斷了我的話，“無論發生了什麼，逃避都不是解決的辦法。我事先申明，他要是暈倒在路邊，我絕不會幫他，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沒情意！”
    “寧可……”
    “回來吧，啊，不要做這種傷害彼此的事，他這樣你不心疼嗎？”
    掛了電話，我心急火燎地穿上外套。陸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穿了外套要與我一同去，被我擋回去。
    趕到學校，淩止歡的確站在樓下，可還有蘭町陪著他。
    我有些遲疑，卻被淩止歡發現，幾步奔過來，按住我的肩膀，“止虞，不要生哥哥的氣了，那天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子，我……”
    錯了嗎？那天是我錯了才對，我不該把自己的絕望傷心爆發在你的身上，我不該逼著你愛我，不該在什麼都沒弄清楚的狀況下就試圖揭穿一切。或者，從頭到尾，你才是最受傷的人，你才是最苦的那個。
    “我們都沒錯，我也不是氣你，隻是想給大家一點空間，好好想想。”
    “想什麼？”
    “想我們為什麼從那樣相依為命的感情走到今天這步，想想怎樣才有可能回得去，不過哥哥，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覺得很多事情變了就是變了，即使我們再不願意，再不舍得也必須果斷放手。以前我總是執著得很，總想把一切都留住，不惜傷害所有的人，可現在我覺得我不該再這樣，你懂嗎？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也許你說讓我去留學是對的。離開這個地方，說不定我能找到全新的生活，你說呢？”
    淩止歡的手從我肩上滑落，他甚至微微退了兩步，蘭町扶著他，卻用惡狠狠的眼光看著我。
    “哥哥……”
    我伸手去抓淩止歡，淩止歡笑著擋開，“好吧，我們都想一想。這些年來，也許是我錯了。我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哥，你說什麼？”
    蘭町推了我一把，“別說了，至少今天別再多說一個字！”
    “可是……”
    蘭町歎了口氣，“你最害怕的事是什麼？”
    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眼淚濕了眼眶。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淩止歡，最害怕的就是他不開心不幸福，所以在剛才那一刻，我才決定要放手，背後是什麼不再重要，隻要我不再逼他，隻要我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便會活得輕鬆。
    那他，最害怕的事是什麼？心猛地一縮，他最害怕的不也是失去我嗎？他曾經那麼坦率地表達過，傾訴過，我卻從來不曾說過半句。等我漸漸看不清楚他的內心，這才發現我與他離得遠了。
    失魂落魄地在午夜的街上走著，竟然迷了路，被陸卡找到的時候已經接近天亮。他抱著我說，“止虞，我真是看不得你難過。”
    “陸卡，你說把一切說清楚是對的嗎？還是讓一切退回原點更能保護彼此？”
    陸卡沉默很久，低聲說道：“當時如果我肯把一切都弄清楚，我不會失去喬一，我們總能想到辦法擺脫絕境。而現在的你有這個機會，怎麼選擇自己好好想清楚，無論怎樣決定，你要記住，不管結局是什麼樣子，我陪著你。雖然我不能給你像給喬一那樣的愛情，但我可以發誓，你會比所有的女人都幸福。”
    時間一晃又是兩個星期過去了。
    蘭町來找我，說要與我聊聊。
    我還是不敢輕易相信她，在她手上，我吃虧太多。
    “我能看出來你眼裏的防備。”蘭町淡淡笑著，兩手捧著咖啡杯。
    “不管你是不是記得一切，我想你應該清楚，我們一直都不是可以談天的朋友。”
    “我來，是要告訴你所有的一切，”蘭町伸手製止我說話，繼續道：“我知道我前後態度反差很大，不過沒關係，我之所以願意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為了止歡，他是個好人，受這些苦對他不公平。至於你信不信，我不在乎。”
    保持沉默也許是最好的方式，到了這一刻，反而不那麼迫切，我甚至還是毫無把握我選擇聽這些事是不是又犯了錯。
    “止歡他從來沒有跟我在一起，這幾年都是假象。他花了很多錢雇我來演戲，就是為了你。那一年我才上大三，學的是表演，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明星。在遇見止歡之前，一直是文子尋在資助我，那時候文子尋隻是很單純地說資助我上大學，什麼都不要求我付出。我沒有安全感，生怕畢不了業，也一直想著要找一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畢業之後才可能有人捧我。跟著學姐們去陪她們傍上的有錢人吃飯的時候，我遇到了止歡。他的表現很異常，冷冰冰的，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他的世界裏，他隻喝酒吃飯談生意，其他一概不理，有些學姐見他長得好看要去與他喝酒，他都冷淡回絕。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好，想著如果能與他交上朋友就好了。
    過了兩個月，我幾乎都忘了他了，竟然接到他的電話。他問我肯不肯幫他一個忙，我想都沒想就應下了，連幫什麼忙都沒問。他開車來接我，說讓我不要那麼快答應，要想清楚。我就問他是什麼事，他說讓我假扮他的女朋友，我想著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演戲正是我的強項，正要答應，他又說時間會很久，又不能確定究竟是多久。我想著這樣拖著不行，而且他也不會愛上我。他見我猶豫，說到報酬，他說可以給我很多很多錢，而且還能幫我三個忙，無論怎樣難的事都可以。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筆交易很劃算，便應承下來。
    你生日那天，我們那個親密的樣子，私底下練習了好幾十遍，我甚至把我們的表演學的書都給他看了。那天他表現不錯，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可是我們才走出門，他就把我甩了一個人走了。我看見你驚詫的樣子和努力掩飾的傷痛，我就知道，他心裏的人是你。
    一開始我覺得他是對的，你們是兄妹，當然不可能在一起。後來你將我當做敵人一樣，處處找我的麻煩，我也能理解，便就努力躲著。其實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說清楚的，也沒辦法解釋的，後來你看到的所有我傷害他的事，那不過是從你的角度看過去是那樣子，我離開他，他怎麼會傷心，他沒有哪次傷心不是為著你，卻次次都要我來背黑鍋。一開始我也不樂意，後來看他那個樣子，而且他對我又真的是好，便不忍心了，也就隨你了。
    可你越來越過分，說話越來越傷人。我想想，也明白你這是嫉妒，你見他那麼喜歡我，傷心了。後來有一次寬姐與我聊天，我才知道你們倆根本不是親兄妹。當時我就覺得很氣憤，我覺得止歡這樣做不對，明明互相喜歡著，為什麼要做這些傷人傷己的事，我去問他，他怎麼也不肯說。
    一直到今天，他也沒有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固執，他想把你留在身邊，怕失去你，又不停地把你往外推。你覺得痛苦至少還可以任性，還可以對他發脾氣，可他呢，什麼都不說，隻默默地喝酒。你以為你藏著的三白泉還是當初那幾罐嗎？這些年不知道他買過多少次，喝過多少罐，一個人就靜靜地坐在花園裏喝，每次我去勸他，他都隻讓我自己去休息。雖然我也不曾愛上他，但我真心地將他當成朋友，看他傷心難過，我也覺得心疼。
    那天你聽寬姐說了那些話又做了那些事，他雖然常喝酒，但很少醉，那天晚上卻醉得很厲害，拉著我說，你要離開他了，再也留不住了，就算隻保持現在親密的兄妹關係也不可能了。你知道這麼些年來，他心裏再難受也沒有吐露過半句，就那麼幾句我就知道，他有些難以承受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說破這些是不是對的，我也指天發誓說過不說出去。不過文子尋都死了，我發的誓也沒什麼作用了，隻希望我這是做了好事吧！”
    看她提到文子尋眼波裏毫無波瀾，我便有八分信了她真的失憶。這一刻，我腦子裏再也無法容下其他念頭，我迫切地想要見到他，想要問清楚，那隔阻在我們之間的是什麼，讓一切在我成年禮時起了變化的原因又是什麼？我還想告訴他我有多喜歡他，多舍不得他，多離不開他。他怎麼可以不明白我的心，這世上除了他，我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可以舍棄。隻要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