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天緣 第十二章:隻求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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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下著的雨好似紛飛空中的眼淚,夕陽沒去,天空卻還沒暗下來,留戀般的在我尚未收回的冰花中閃爍著五彩繽紛的綺麗。
“若水,清幽。。。。。。”宣明抱著昏睡中的天兒,呢喃著那兩個都屬於她的名字。隻是,在這樣的美麗中,這樣的悲傷中,哪裏還有那個人的身影?
“。。。。。。若水,為什麼?”他還有好多的疑問想要問她,為什麼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留給他?
收回五彩的冰花,不再斑斕的世間漸漸暗了下來,再也掩藏不了其中的哀傷。
水之女神,我該說你勇敢?還是任性?
以命換命,最終,不都是有人要死嗎?
身為神女的你,竟還看不開生死的嗎?
“。。。。。。爹?”從新擁有生命的孩子睜開了閉著的眼睛,清澈的眼,單純的如同嬰兒,卻又在瞬間,淚如潮水湧動。
天兒,記住,要忘記呀!
娘親的話猶在耳邊,可那麼深的愛,如何忘記?那麼深的恨,如何忘記?
這是她最後一次給予的溫暖,最後的一句話語。
可是。。。。。。
對不起娘親,天兒不想忘記。
那剛剛本該灰飛煙滅卻被她用命換回人間的孩子,前一分還縮在他爹爹懷中失聲哭泣的孩子,是什麼時候,止住了眼淚,忍住了悲傷,從絕望中站了起來?
雨中那小小的身影是如此的單薄,明明還隻是一個需要娘親照顧和保護的孩子,此刻卻站在雨中,用那雙充滿憤恨的眼睛空洞無神的看著我。
從未見過的眼神,要怎樣的愛與絕望,才能讓一個八歲孩子,擁有如此寂寥的神情?
天瑤,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還我娘親。”他顫抖著身子,在漸漸密集的雨中朝著我吼道:“你還我娘親!”
微愕,卻依舊用淡漠的語氣,事不關己的說道:“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閉嘴,你這個殺人凶手!”小小的拳頭拚勁全力的打在我的身上,很痛,卻不是因為他的恨意,而是動用神力而造成的不堪重負。
“還我娘親,你還我娘親!”不知累的小手伴著他一遍一遍的哭喊,傾瀉著他心中的悲傷。
我笑了笑。
到底還隻是個孩子呀!
“你發(泄)夠了。”在他逐漸無力的拍打下,我動了動掛著血跡的嘴角,淡淡的說道。
他停下了動作,抬起頭,滿布淚痕的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震驚。
“如果夠了,我要走了。”輕輕的聲音,那麼冰,那麼冷,深入骨髓的是毫不在意的淡漠。
轉過身,在沒有視線的注視下,痛苦的皺了皺眉,嘴角又覆上了新的血跡。
若不是有金鈴的力量支撐著我,若不是緊握在手心的女媧石所傳遞給我的微薄暖意,恐怕,我早已撐不下去。
失去了神身的我,好似變得嬌氣了不少。
“等等。”我緩慢的腳步,因身後傳來的聲音而停滯,耳邊是他的低問:“她到底是我的清幽,還是我的若水?”
“她從來都不是你的清幽。”我依舊背對著他,輕聲回答:“你的清幽,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包括這個她用性命換回的孩子。”
“她不是我的清幽,也不是天兒的母親,卻又是我的清幽,天兒的娘親。”耳邊傳來他仿佛夢魘的聲音,想必,他已然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我不明白。”即將邁出的腳步卻再次被他的聲音所挽留,“我的生命裏從來就沒有若水這兩個字的存在,她為何要以這樣的方式走進我的生命,帶給我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悲傷。”
“她是守護銀河的水之女神,六界的水源皆由她掌控,你不認識她卻不代表她不知道你。”這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我身後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地方打動了如水清冷的她,讓她甘願為他成為別人的替身?
可笑的是,我不一樣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不能愛上的人嗎?
她的愛,沒有罪孽。
而我,卻是罪無可恕。
她可以得到他的愛與歉疚。
而他可以給予我的,卻隻能是仇恨與傷害。
同樣是愛一個人,卻又是多麼大的區別呀!
想愛不能,想恨不能。
不恨不能,不愛,亦不能。
還有誰,比我愛得悲傷,愛得絕望了?
司夜,除了你,還能有誰?
“原來如此。”他突然嗬嗬的笑了起來,“她真是好傻。”
“爹。”看著自己爹爹悲痛不已的表情,天兒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走到他的麵前,蹲下身說道:“都是天兒不好,都是天兒的錯,要不是因為天兒,娘親她,娘親她。。。。。。”
“怎麼會是你的錯,你(娘)她那麼愛你,那麼愛你。”他低低呢喃的聲音將我的視線重新移回到他的身上。“原來失去,竟是這般滋味,原來愛她,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可我卻今天才知道,今天才知道呀!”
握在掌心的女媧石,溫熱,微微震動。
他的眼淚在我的手心凝聚成形,帶著淡淡的溫度,以及他無聲的承諾。
“我可以救她。”我淡淡的開口,看著掌心閃動著的那滴眼淚。“因為你的這滴眼淚。”
“真的?”他死寂的眼頓時亮了起來。
“是。”合上攤開的手,走到他的麵前,凝視著他因激動而再次濕潤的眼眶。“她並非神形俱滅,隻是將神魂全部用來保住了他的性命,若你要她,我可以幫你。”
“那天兒?”他不由問道。
“自然會死。”我淡淡的說道,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掙紮。
“爹,天兒不怕,天兒隻要你們幸福。”天兒含著淚說道,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眸中盡是不和年紀的成熟。
“傻孩子。”宣明欣慰的摸著天兒的頭,咧開淡淡的笑容。“就算爹同意,你(娘)親也不會同意的。”
“可是我什麼也不要,我隻要你們幸福。”即便會死怎麼樣?若能救回娘親,性命又算得了什麼了!
“天兒,構成爹人生全部的,除了你(娘),還有你,少了誰都不能圓滿。”眼看著摯愛離去的痛苦,他不想再體會一次了。“既然注定要遺憾,又何必去更改這已成事實的結局。”
“可是。。。。。。”看著爹眼裏的傷痛,天兒的心裏除了痛,還是痛,因為他明白,若換做自己也定會像爹那般取舍。
因為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無論少了誰,都不能幸福。
“你決定了。”我問道,看著那雙再次變為死寂的眼。
“是。”他閉上眼,聲音沙啞的說了句:“她會明白我。”
會明白,我也明白,隻是你放棄的是怎樣的眷戀?
我棄的,隻是那段曾經。
而你棄的,卻是你的全部。
真的,可以放棄嗎?
不遺憾?
不後悔?
不痛苦?
“好,既然這樣,那麼我問你,若是要你用永生永世換她一世與你相守,你可願意?”我問,清冷如舊。
“我願。”他想也不想的就點頭,“隻求今生白頭。”
“恐怕不能白頭。”她神魂雖在,卻不能脫離他的體內,你兩個都要,自然是要付出代價。“你斬斷了輪回便隻有今生,要救她,隻能用你今生剩餘的生命與她平分,從此兩個的命運相連,隻此一生,再無來世。”
聞言,他笑了起來,不覺悲傷,不覺遺憾的說道:“不能白頭又何妨,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不過如此,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擁有這樣的幸福。”
幸福?即使這樣仍覺得幸福?
“你倒是知足。”我不由的彎了彎嘴角,想要知道他會給出我怎樣的回答。“世人都想要永恒,可你,卻隻求今生?”
“因為永恒,已在我的手中。”他淡淡的笑了笑,溫文爾雅,緊握住掌心。“我已經握住,哪裏還需要追求。”
真好,你的手握得住幸福,不像我,握緊雙手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抓不住。
“好,我成全你。”在雨中綻開的蒼白笑容,再一次震撼了隱藏在角落裏的身影。
那麼美麗,那麼的蠱惑人心。
淺藍如水的光芒,聚集在一起,合著他分出的一半生命,那個如水清幽的女子,在我以水靈重塑的肉身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若水?”宣明顫抖的喚著她的名,感動的流出了眼淚。
“娘。”天兒撲進她的懷中放聲大哭。“娘親,再不要丟下天兒!”
“天兒?”她不知所措的安慰著懷中的孩子,看著眼前真實的他,眼眶濕潤的呢喃:“相公?怎麼會?我還活著嗎?”
“傻瓜。”他笑著,同樣朦朧了雙眼。“再也不讓你離開了。”
“我是在夢裏嗎?”不敢相信的用手觸摸著臉上的淚水,一哭一笑的說道:“我的眼淚不再是災難了嗎?”
“傻瓜。”宣明笑著拉過她的手,輕聲而溫柔的說道:“讓我看看,我心愛姑娘的模樣。”
“相公?”她茫然的看著他,又茫然的問道我:“公主?”
“是他的眼淚打動了我。”我淡淡的說道,臉色蒼白得嚇人。“若水,你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
“公主?”她震驚,她不解,因我的無情早已在她的記憶裏根深蒂固。
“別這樣看著我,我說了,我隻是被他的眼淚打動。”打動,卻不是感動,僅此而已。“是他已斬斷輪回為代價,將今生剩餘的生命與你平分,同生同死。”
看著她眼裏的震驚,我依舊淡淡的說道:“救你的是他,不是我。”
所以,我沒有心軟,更沒有感動。
“相公,不值得。”責怪他不忍,所以便隻能心疼的皺眉。
“誰說的。”緊握住她的手,宣明笑道,沒有她的悲傷,隻有莫大的幸福。“除非你不想與我攜手今生。”
“不。”反握住他的手,若水也笑,含著淚笑道:“我願意,我願意。”
“還有我。”小小的手搭了上去,這是我頭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天真。
在雨水中朦朧的畫麵,是如此的幸福,幸福得讓我也不由的彎了彎嘴角。
“若水。”攤開握著眼淚的掌心,走到她的麵前,用淡然的聲音淡漠的說道:“這場因你而落的雨,該停了。”
她點頭,從我的手中接過了那滴眼淚,攤開在他的麵前,蹲下身,淺笑,喚著他的名:“天兒。”
不需言明,那雙小手已搭了上來,與她一同將那因愛而成的眼淚握在了彼此的手心。
微笑,一起閉上眼,藍光從指縫中湧出,彌漫了整個天空,六界的所有水源因銀河之水的重生而恢複如常。
天空不再哭泣,彩虹浮現,美得溫馨異常。
“娘親,看,好美的彩虹。”天兒指著天空,興奮的說道,那滴變為藍色的眼淚,湧進他的體內,消失不見。
流淌著水神之力的孩子,被神所選定的孩子,你的未來究竟是平凡還是傳奇?
“公主。”淡藍的身影在我的麵前輕輕跪下,用她本來的麵目凝視著我不曾變過的淡漠。
“我已經不是公主,你不必如此。”我淡淡的說道,搖搖頭,示意她起來。
“在若水的心裏,你始終是公主。”她淡淡一笑,清澈的臉龐雖算不上絕美,卻也是那般的美麗,美得不會讓你覺得一絲的壓力,宛若春風。
“公主。”她抬起頭,卻是說了三個我從未聽過的詞語:“謝謝你。”
嘴角揚起一抹不知滋味的幅度,眼中是她淡淡淺笑的臉龐。
“公主。”她站起來,朝著我微微俯身,卻是告別的話語。“保重。”
我閉上眼,輕輕的點點頭,算是對她的回答。
眼中再沒有那三人的身影,我的世界又再次恢複了寂寞。
微微的動了動嘴角,再也支撐不住的向後退了兩步,未曾料到竟有人從後扶住了我。
“你沒事吧?”冷冷的聲音,此刻卻帶著多多少少的關心,在我的身後響起。
回過頭,我笑了笑,離開了他的支撐。
“我一個罪神,怎敢勞將軍費心。”我輕咳了幾聲,淡漠的聲音找不到驕傲,也聽不出謙卑。“月盟將軍此番下界,是為了若水神女的事吧?”
他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將軍應該看到了,她已是個凡人了。”他是何時到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何時,我竟變得如此遲鈍了?
“難道就這樣算了?”他問道,冷冷的聲音,冷冷的表情,與我的淡漠一樣,看不出情緒。
“那將軍以為了?”我笑了笑,重複道:“她已是個凡人。”
他沉默了片刻,好似在思索著什麼問題。
“公主這樣做,不知算不算徇私包庇?”他這樣問道,眸中是深深的不解。
“算,當然算。”我幹脆的答道。
“你到承認得幹脆。”他笑了起來。
“我既然敢做,那便敢認。”你要如何處置,我都認。
“是,月盟到是忘記了,滅神台上公主殿下的表現。”那日的一切,他想忘,卻怎樣也無法忘記,好似刻入心頭的烙印,再也無法抹去。
“隻是這次就不勞將軍費神,天瑤自行處置了便是。”淡淡的說話間,催動靈力衝破了全身的經脈,難耐的劇痛襲來,血透白衣,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你!”他驚愕的看著我,冷眸中,卻閃動著怒意。
怎麼,沒能親自動手,就讓你這麼遺憾嗎?
我慘白的笑了笑,問道:“不知這樣,可否抵得上那五百仙鞭了?”
“公主再一次讓月盟見識了你的殘忍。”他緊握住雙拳,咬牙切齒的說道。
“咳咳。”我有些受不住的輕咳了一聲,艱難的揚起一抹笑容。“過獎。”
“公主若一心求死,何必用這麼痛苦的方式。”那滿地的鮮紅是那麼的殘忍,卻也還是沒有她的笑容那麼的刺眼。“月盟可以幫你,給你個痛快。”
“將軍真會開玩笑。”我想死?為何你總是這麼說?
“那就當是我的玩笑好了。”他攤開掌心,將銀白的瓶子遞給我,冷淡的說道:“拿去。”
“什麼?”我不解的看著他手中之物。
“天池聖水,你需要的。”他別過頭,也不看我的說道。
“這也是玩笑嗎?”我笑著,卻沒有伸手去接。
“若不想死,便拿著。”他冷冷的聲音不耐煩的朝著我低吼。
“將軍不是最希望我死的那個人嗎?”看著他手中的傷藥,我突然想要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
“那是以前。”他回答。
“那現在了?”我饒有興致的問。
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全身傳來的刺痛也不給我等他回答的時間。
“公主!”在我就要無力倒下的時候,他及時的扶住了我,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深炯。
因為觸碰而更加疼痛的傷口,讓我低低的悶哼了一聲,小聲到沒有人可以聽到,當然,除了我自己。
“放開她。”耳邊傳來熟悉的怒吼聲,扶著我的手抽了回去,失去支撐的我,再一次跌落到冰冷的血泊之中。
“冰山美人!”他皺著眉,將傷痕累累的我從冰冷的地麵,帶入他溫暖的懷中。
“還是那麼衝動呀!”我虛弱的笑了笑,想起了那次在君山的場景。
“該死,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耳邊他的怒吼,仿佛帶著催人入睡的魔力,讓我不由的閉上了眼睛。
“冰山美人,不要睡。”他搖著我的肩,迫使我睜開眼。
“無痕我好累,我想睡一會。”靈力的大量消耗,再加上這滿身的傷痕,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別睡,不要睡!”他命令似的朝著我吼道。
“別緊張,我會醒的。”我無力的笑了笑,閉上了眼睛,耳邊依稀還能聽到他臨近恐懼的呼喚。
別再叫我,別再搖我,我好累,真的好累,我隻是想要睡一會,睡一小會,等我睡醒了,我會睜開眼睛的。
所以,不要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