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羽箭的後擺還在不斷顫動，書蘭驚叫了起來。阮七月麵色微白，退了幾步抬頭看司寒山，卻見他也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仿佛恰好救了她也是無心之舉。
    恰在此時，瑉飛從門外飛躍了起來，一雙眼看向阮七月。
    “小仙姑娘，可有傷著？”
    阮七月搖了搖頭。
    “小……小姐……”書蘭仍有些回不過神。
    瑉飛卻似是鬆了一口氣，他上前走了幾步，將那羽箭拔了出來，細細端詳了番，眉頭輕蹙。
    “那人已經跑了。小仙姑娘，隨我回府吧。”
    阮七月點點頭，從懷中摸出幾個銅板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拉了書蘭的手朝著司寒山頷首要往門外走去。
    “師妹且慢。”司寒山忽然開口，白玉般的麵上還有來不及退下的驚慌，“寒山亦有事拜訪容公子，可否同你們一道去？”
    聞言，瑉飛回身打量他，雙眼內閃過訝異，但他隨即手一揮，便示意他一同前往。
    “公子，請。”
    司寒山輕輕作揖，轉身便隨在了阮七月身側，幾個人各懷心事往容府走去。
    阮七月此刻心中餘悸仍在，倘若那時司寒山並未抱她，那羽箭便會直直射向自己的腦門。這毫無疑問是要置她於死地，可是又是誰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呢？想起來，那次離開清華寺時也遭人暗殺來著，可那不是認錯人麼，莫非那所謂的王爺寧願錯殺也不願放過？
    上次她沒問容雲睿，是因為考慮到他都來救他了，也就無所謂讓他算計一次。但眼下性命堪憂，怎樣也得問個清楚。
    到了容府，容雲睿卻先見司寒山了，說讓她乖乖等在院落內，不可擅自亂跑。
    如此，直到掌燈時分，瑉飛才來喚她。
    初七苑內，蓮花燈暖暖地亮著，雪遊池映著暖色的燈光閃著粼粼的水光，暮夏的空氣裏飄滿了桂花的味道，間或夾雜著一股清涼的薄荷香。
    書房內隻有容雲睿一人，他正在自己的書房內閱著賬本，瞧見阮七月來了，也沒有要放下賬本的意思。他隻是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輕問道：“瑉飛說，你有事問我？”語氣清淡，仿佛很是家常。
    阮七月沒來由地有些氣，她立在那楠木書桌前悶悶問道：“大少爺，這次要殺我的人與上次清華寺的可是同一個人？”
    容雲睿抬眸，看了她半響方回道：“該是同一個人。”
    “那麼，大少爺能否告知他為什麼要殺我？”阮七月手指在身前撥弄，雙眼望住他，不移分毫。
    容雲睿沉默了會，站起身來道：“他們不過是認錯人了。”
    “我也知道他們認錯人，那我也得知道原委。不然死了也不瞑目啊。”
    容雲睿聞言，輕笑了一聲，麵上清冷的氣息瞬間綻放如雪山上的冰蓮。
    “也罷。那便聽我講來。”他淡淡說道，“要殺你的人是西恒王陳景默。”
    他負手走到了門邊，看著那一湖氤氳水光繼續說道：“三年多前，蠻國挑起戰端，南國邊境陷入戰火之中。南國軍隊獲勝歸來後，西恒王陳景默納了一名側妃，據說恩寵極盛。隻是陳景默最愛的是他的王妃，因為他的王妃極為擅長行軍布兵之道，調軍遣將無人能出其右。可惜，幾個月後他的王妃便暴斃了，同時失蹤的便是他的側妃。坊間便傳，是他的側妃殺害了他的王妃後逃之夭夭了。”
    “而你，”容雲睿轉過身來，細長的手指輕輕替阮七月捋起了耳旁的青絲，指腹有意無意地在她臉頰上摩挲了番，惹得她渾身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你同他的側妃有七分相像。”他恍惚道。
    阮七月有些紅了臉，往後退了一步，“那我豈不是冤大頭？”
    容雲睿直起身，雙眸已恢複清明：“的確是。清華寺那日，恰好是西恒王妃的忌日。陳景默每年都會前去憑吊。”
    這忌日竟然是她生日，阮七月眉頭一挑：“所以大少爺便讓我待在那，好讓他見到我？”
    “不算笨。”他輕說道。
    “不知大少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容雲睿眸光閃動：“隻想確認下陳景默的側妃是否還活著。”
    他說話時，語氣有淡淡的繾綣與無奈，整個人仿佛失了些元氣，無端弱了幾分。
    阮七月看著，心口有點不舒服，她側頭看向他處：“這樣便能確認死活？大少爺，天災人禍這些全難預料，生老病死也是無常。”
    容雲睿眸光凜冽了些：“隻要不是被他所殺，她便有本事好好活著。”
    許是發覺了語氣中的責難，說完他自己都是一愣。
    “總之，你的殺身之禍是容府招來的，這幾日莫要出府，容府自會護你周全。”
    阮七月因他的略微失態有些怔忡。她心下百轉千回地思忖了一番，直覺覺得自己出現在容府同所謂的西恒王的側妃大有關聯。
    她側著臉看向容雲睿，有些遲疑地問道：“大少爺，那側妃可是你的什麼人？”
    容雲睿眉頭一蹙，邁步走到了書桌後，落座時冷然說道：“這與你無關。無事你便回去吧。”
    阮七月瞄了他一眼，見他已經自動切換到冰山模式，想是自己觸了他的底線了，便福了福身往屋外走去。而後錯過了身後男子抬頭時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阮七月從來都沒有想過，哪怕明知不是同一個人，對著那張相像的臉，也會沾染相同的情緒。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不久的以後，她會對這種相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戚感。畢竟向來隻有相似，而不能魚目混珠。
    當然，魚目也不過是她自嘲時所作的比喻。
    是夜，天還早得很，月輝淡籠，木鴉色的夜空中薄雲淡淡扯在天邊，瓊樓沿廊，偶有隱隱的絲竹聲傳來，暮夏的夜，有了秋的蕭瑟。
    阮七月正側身躺在床上繼續著自己的失眠，木製窗欞一掀，順進來一個人，人影高大，動作鬼鬼祟祟。
    殺手？阮七月心中一驚，撈起床邊矮櫃上一隻白瓷水杯便要往地上扔。
    人影身形一閃，險險捧住了那即將落地的白瓷茶杯，快速擱在了矮櫃上，又即刻捂住了阮七月剛想高呼的嘴，動作一氣嗬成。
    “小仙。是我。”上官承謹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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