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夜太安靜，或許是她太小心，一路走去，除了鳥雀竟連野貓都沒有驚動。
    普天同慶的除夕，這樣深沉的夜裏，少女提著裙裾，躡手躡腳的溜向囚禁著當朝最尊貴的貴妃的昭陽殿。
    很快靠近了昭陽殿，與平常一般守衛森嚴，隻不過從前是為了保護貴妃的安全，如今卻是禁足於此。
    “什麼人！”巡邏的衛兵眼尖，捕捉到了悄悄靠近的影子。
    “！！”白含驚了一下，啞口無言。
    倒是那侍衛先認出了她，忙賠笑道：“這不是葉婕妤娘娘身邊的白姑娘麼？姑娘此來可是婕妤娘娘有什麼話麼？”
    白含略略靜靜神，心想裏飛快轉過數個念頭，最後還是決定順著這侍衛的話溜下去，既然認出了她是葉晴依身邊的人，也必然不敢對她怎麼樣的。
    “對，婕妤吩咐我來，看看貴妃娘娘是否安好。”白含答道。
    “回姑娘的話，貴妃禁足殿中，皇上有吩咐過，吃穿用度不缺，她還是貴妃娘娘。”侍衛口中不屑一顧的語氣令白含皺了皺眉，早知道宮中人拜高踩低，卻不料翻臉竟比翻書還快。
    見白含半晌默然無語，侍衛以為她惱了自己話多誤事，忙道：“姑娘是要見她吧？雖然陛下吩咐禁足之人不可探視，但姑娘自然另當別論，請隨小的來。”
    白含本欲回絕，卻又敵不過好奇之念，遂頷首隨那侍衛進入殿中。
    待進入昭陽殿正門，那侍衛一臉諂笑道：“小的隻能送姑娘到此，再往裏，可就犯忌諱了，望姑娘海涵。”
    “嗯，謝謝這位大哥。”白含素來收禮，那侍衛卻連連退卻道：“怎敢承姑娘的禮，小的能為葉婕妤效勞，是小的的福分。小的告退。”
    說著，一溜煙似的跑沒了影兒。
    白含看著那侍衛的背影歎了口氣，心道不知明貴妃受這班勢利小人的淩辱，是怎樣難挨。
    順著昭陽殿一路往裏走，白含一麵走一麵驚歎於昭陽殿之富麗堂皇。跟在葉晴依身邊數月，金玉之物也算見識了不少，卻還是被昭陽殿中金碧輝煌的飾物攝去了心神。雖是夜晚，卻仍有數顆熠熠生輝的夜明珠嵌在殿頂發亮，雖光芒不大，卻宛如明月一般照的殿中一片霧蒙蒙的清輝。
    “誰在那裏？”忽的，殿中傳來一聲呼喝。
    白含忙定睛看去，見一名年齡教老的宮女正一臉戒備的站在窗前，看通身金翠裝飾定不是普通宮女，應當是姑姑一類的掌事宮女。
    白含忙斂袖施禮：“奴婢芷蘭殿白含，敢問這位姑姑如何稱呼？”
    含珠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芷蘭殿？葉婕妤吩咐你來的麼？你喊我含珠姑姑吧。”
    “是，含珠姑姑。葉婕妤吩咐奴婢來看看貴妃娘娘。”
    “娘娘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含珠年老的聲音夾著威嚴，令白含不得不遵從。
    “是……奴婢告退。”
    “含珠，是誰在那裏？”
    隨著一陣柔美而不乏魄力的女聲傳來，身著寢衣的明貴妃緩步從暗中走出。
    這是白含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細看這大衍朝最尊貴的女子，靜靜的月光和著夜明珠的幽光撒在她清麗的臉上，散出一種令人驚悸的美。
    見過葉晴依的美豔，白含卻依舊為明貴妃所傾倒。這女子不僅長的清秀端麗，且身上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得不仰望敬服的氣場，不同於葉晴依的嫋娜，她透露出的是一種恬靜的美，葉晴依就像天邊最豔麗的那一抹晚霞，豔則豔矣，到底流於表麵，而明貴妃這是盛夏婷婷立於池水中的一支白荷，令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卻生怕玷汙了她。
    “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眼前的明貴妃無疑便是周敦頤這幾句話最好的寫照。
    正當白含走神之際，明貴妃開口道：“這不是葉婕妤身邊的宮女麼？來本宮這裏有何貴幹？是婕妤有什麼事麼？”
    白含被驚的回神，動了動嘴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啊！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麼。
    見白含半日不語，明貴妃微微顰起眉，道：“含珠是本宮身邊最信任的宮女，姑娘大可放心。”
    白含卻還是默然無語，饒是明貴妃好脾氣也禁不住，有些生氣道：“既然姑娘不說，本宮也就不多留姑娘了，含珠，送客！”
    “貴妃娘娘……今日……陛下……”白含忽然夢囈般說出了零碎的詞，卻令明貴妃臉色“刷”的一白！
    她快步上前，直視白含的眼睛：“你知道了什麼？”
    倏然放出的壓迫般的氣場令白含一下子回過神來，忙道：“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奴婢……”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奴婢見陛下看娘娘的眼神……好像很不舍……”
    話音未落，明貴妃已然捏起了她的手臂，力道很重，白含吃痛呻吟道：“娘娘……您這是……”
    明貴妃眼中殺機閃現：“葉晴依讓你來的？她知道了什麼？”
    “不……不是娘娘，是奴婢自己要來的……”白含連忙解釋，明貴妃卻還不放手。
    “奴婢……奴婢隻是見陛下對娘娘似乎一往情深，所以……所以……”
    明貴妃愣了一下，手下意識的鬆了勁：“你……怎麼知道的……”
    白含緩緩低下頭，輕輕的道：“這種事……愛一個人的眼神……愛過的人都看的出。”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況且對方還是當朝貴妃！
    明貴妃看著白含的樣子，忽然有些恍惚，愛一個人嗬！自己就是為了那個人，才踏進隻見誒紛亂的局裏。
    一遇見愛情，明貴妃向來清晰明澈的思緒亂了……
    她緩緩開口道：“你……也有喜歡的人？”
    在宮中，宮女與任何人有私情都是觸犯刑律的。
    白含慌亂的搖頭，神情亂得像風過殘花。
    明貴妃歎了口氣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本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也不強迫你。”
    “並非奴婢不信任娘娘……隻是……隻是……”白含臉色慌亂，語氣已經帶上點兒抽噎。
    卻見明貴妃溫然一笑，道：“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麼？”
    白含眼睛透出些許神往，急急的點頭。
    明貴妃又一笑，轉頭望著空中明月，柔美的聲線仿佛帶著蠱一般，將白含漸漸引進了那個屬於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