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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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潘海峰的一次會麵是在搬家的前兩天,我接到了他的電話,約我在第一次約會的茶餐廳見麵,半年多這裏陳設依舊,就連靠在牆角那個書架上的書還是半年前的那幾本,好象既沒減少也沒增加,茶餐廳內沒什麼生意,很是清淡,隻有左手牆角處坐著個挺斯文的男人在細嚼著盤裏的蓋澆飯,我到的時候潘海峰還沒到,我隨手拿了本雜誌無聊的翻動著,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半小時後潘海峰才慌張的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拉了拉外套,緩慢的走了過來,我的頭自始至終沒有抬過,可偏偏那麼敏銳的覺察出他的一舉一動,關心則亂,這話一點沒錯。
“來很久了嗎?”他站在我的身邊,沒有急於坐下,站在桌邊類似歉疚的神情看著我。
我假裝剛發現他,抬著頭茫然的答了句:“就一會,沒多久,坐吧。”
“點了什麼吃?”他剛坐下,服務員端了杯水過來,順便把餐單也帶了過來。
“幫我點個叉燒飯。”我喝了口水,心內惴惴不安,其實在接到他電話的那刻直到現在我的心內一直沒平靜過,有一萬種假想已經在我腦海中奔騰穿梭,此起彼伏,我應該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這一陣子的反常表現,其實早已說明有種潛在的危機在悄悄的蠶食這段不靠譜的愛情,可我偏不相信,我在等他親口告訴我,告訴我,你又被三振出局了。
點完東西服務員拿著餐單轉身離開,我們誰也不肯開這第一句口,不停的喝水倒水,不一會,一壺水就告罄了,他終於開口喊了句:“服務員加水。”最終還是我沒繃住,問道:“你哥怎麼樣了?”
“挺好的,手術的日子定在下月,腎源也找到了。”提起他哥,他的臉色略微綻開了點。
“那手術費也有著落了嗎?”我是在關心他哥,還是在關心那筆手術費的出處,大約是對半對半吧。
“宋姐已經幫著墊付了,後麵的手術費她全包了。”他說的漫不經心,可每個字象是從牙縫裏迸出砸在桌上一般,我弄不懂他的情緒,他這份感激之情裏夾雜著更多的是沉重的背負,他在背負什麼?
“費用有多少,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分期還給她。”我想我當時是讓愛情衝昏了頭腦,這一定是筆不小的費用,我也敢這麼誇下海口,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色膽包天的自以為是。
“不用了,吃好了嗎?”潘海峰拿起擦嘴巾擦了手和嘴,每個動作都想是事先醞釀了很多久,生怕或重或輕的動作傷害了我似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放下手中的筷子,也順便擦了擦嘴。
“任娜,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今天就當我是來告別的吧。”他摒棄了一貫的戲謔態度,難得的正經,讓我很不適應,我拿著擦手布揉來揉去,在嘴邊擦個不停,兩眼有片刻的失神,他這話後麵的潛台詞是什麼,我還在等著他下麵的話,他卻嘎然止住了話頭。隨後我又期盼的望著他,等著他下麵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我雖未問出口,想來他也該為我做些打算安排吧。
不知何時,窗外已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大有一瀉千裏,刹不住腳的勢頭,入冬的雨一般都沒那麼快能止的住的,我們兩人亦就借這場雨被困在了餐廳裏。
潘海峰終於開了口,嘴張了幾張,還是下了決心說了出來:“任娜,我們分手吧,我想我不適合你,我有太多的責任需要去抗,你沒必要跟著我一起抗,我這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這四個字讓我幡然省悟,這麼能說會道的潘海峰在說分手的時候也沒有標新立異的別出心裁,讓我分的時候能有絲暢快或不平常的安慰感,依然是空洞無味的乏善可陳,我眼神呆滯的盯著盤裏剩下的幾塊叉燒肉,象要穿過這幾塊肉可以直擊到人的內心深處去,戀愛時候的甜言蜜語怎麼這麼齁呢,膩過了頭,讓嗓子咽都有些發苦了。
“為什麼”嗓子確實是啞了,好容易擠出了三個字。
“愛情沒有金錢支撐,地基打的再牢,都有可能成為爛尾樓。”潘海峰給出的答案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哲人,他終於使出了殺手鐧,用超出普通人的境界,杜撰了一句為金錢鳴不平的至理名言。
我應該是愛情上的常敗將軍了,麵對再一次的打擊,依然有顆堅韌的心髒足以承受,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再說‘對不起’三個字了,你情我願的,周瑜打黃蓋,誰也別叫屈,說也別說苦,開門七件事裏可沒有‘愛情’這件事,過日子嘛,誰不想把日子過的芝麻開花節節高,總算不錯的是,他把我約了出來,當麵鑼對麵鼓的座談了一下,這裏麵還真滲出些許人情味。
“娜娜,如果以後有困難,我。。。。。。”他大概是想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幫助你,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話哽在喉中終於沒說出來。
“能有什麼困難,都各處一地了,幫也未必趕的上趟了,就當是把學生時代未完的心願做了一次完結。”我看著玻璃牆上被雨打濕流下的雨滴,看著它們代替我流淚的樣子,硬生生的對著那些玻璃左一次右一次狠狠的眨眼,淚水在眼窩裏象滾在玉盤上的珍珠,滴溜溜亂轉,就是不肯向外滑去。
潘海峰的表現可以用鎮定的近乎絕情來形容,他抬手看了看表,向服務員喊道:“買單。”把擱在沙發上的包拿了起來,從容的掏了錢包付了帳,象猛然發現我的存在似的,歉意的說了句:“不好意思,我下午還有個會,快到點了,我先走了。”我依舊執著的瞪著玻璃窗,連句“再見”都懶怠回應。當了領導到底不一樣了,他果決的站起身,雷厲風行的說了聲“珍重。”掉頭就走。
餐廳裏更靜了,窗外的雨聲潺潺,綿延不絕,在他關上餐廳門的一瞬,我的淚水獨木難支,轟然坍塌,麵頰上滾滿了大珠小珠,缺了口的玉盤,傾斜出成千上萬顆珍珠,‘辟嚦啪啦’的在碗中粉碎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漸漸小了下來,眼中的淚也越來越稀少,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竟然是三點多了,手機裏琳琅滿目的短信,未接電話,語音留言十七八個,我望著手機發了陣呆,不知道是該回電話還是該回信息,最後索性關了機,請容許我有一天自己的時間,請容許我把心裏想不開的結一一想通,請容許我盡情的渲泄。
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了租的房子,隻有那裏才能讓我有個安靜的環境,不用看就知道我的眼睛腫的如同被馬蜂蟄過一樣,回家肯定會被盤問,隻有這才可以尋一方淨土,我蜷縮在臨時鋪的折疊床上,屋裏漆黑一團,這裏本來采光就不夠好,下過雨後的天又灰蒙蒙,房裏更覺得幽暗,我蒙著被子,使勁的抽泣著,那原本斷開的淚水又萬馬奔騰的咆哮出來,不消一會,枕巾上已濕了一大片,我努力的回想曾經與他在一起的每個畫麵,告訴自己,今晚請縱情的想念,過了今晚請把他遺忘。
在哭泣中我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看不到一絲光亮,剛睡醒的眼睛腫的睜開都困難,這樣的黑倒讓我覺得有幾分安心。我爬起身摸索著尋找牆上電源開關,黑暗中突然撞到了一旁的椅角,疼的我輕抽了一聲,繼續摸索,終於找到了開關。
啪’的一聲燈亮了起來,燈光刺的我眼睛不自覺的又流出了眼淚,不過這次眼淚隻是一種生理反應而已,該流的淚我已經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