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卷三】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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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朝會之後,皇帝在禦書房中召見了鳳陵王。
這讓一直懷著看好戲心思的王公大臣們頗感意外,倒不是好奇談話內容,而是好奇此番皇帝對鳳陵王的諸多退讓。即使在此之前,已經由曲聆水、魅上緋等人澄清了之前鳳陵王所舉隻是假意與北越王結好,以圖有力反擊。可離經叛道,不受皇命,擅離封地,私自擁兵……這條條罪名加起來,任憑他是鳳陵王,也不能免罷?
“你覺得一會本王是直接跟小八攤牌比較好,還是等小八自己說比較好?”他忽然回過頭來,彎著雙邪魅的狐眼看著他。
曲聆水:“……”
狐狸微微皺了鼻子瞧著他,看起來孩子似的狡黠,與他那鳳陵王的尊貴身份顯得有些出入。便是這一副邪肆眉眼,在那一日情深如許。身後是千軍萬馬,眼底是不盡溫柔,當著世人對一個男人說——
獨心傾君。
那眼底情深幾乎能將人溺斃。曲聆水被他瞧的有些無奈,輕咳一聲別開了臉。
如果宇文飾非真要追究,也必不會等到現在才來追究。他正要開口這麼說,卻又被狐狸打斷——
“興許小八隻是在埋怨自己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
狐狸看起來心情大好:“本王想也是吧,在一起二十餘年的話,任誰都會以為最後在彼此身邊的,一定會是自己的吧?”
“……”狐狸你說話不要這麼不清不楚。
“王爺,公子。”剛到禦書房,守門的內侍馬上迎了上來,見到二人馬上行了個禮。倒也巧,竟就是當日奉旨催來金牌令箭好不氣派的劉公公。他此時態度奇好,與當日在鳳陵王府趾高氣揚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皇上在裏麵等了有一會兒了。”
“恩。”鳳陵王微微一頷首正要進去,卻被劉喜攔住,不由意外挑了挑眉。
劉喜一把尖細嗓音刺得耳膜有些疼:“皇上隻傳了鳳王殿下一人,公子還是在此等候吧?”
聞言,他二人對視一眼。
卻又見劉喜道:“曲公子別來無恙?”
曲聆水是誰?那是帝王的舊識好友,一直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圓滑如劉喜,怎會不知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巴結到對方的機會。
那張因為去勢之後而顯得陰陽怪氣的臉露出一種諂媚的奇怪笑容,帶著油膩膩的曖昧,讓後者看著不由皺了皺眉。
曲聆水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勞公公掛念。”
能混到劉喜現在這個地位的都是個聰明人,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自然也明白,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使勁兒往前湊的。劉喜隻當這曲聆水便是傳聞中的清高性子,再煩他幾句,恐怕人家就厭上你了。寒暄幾句見人家毫無表示,劉喜便不再拿著熱臉往上貼,隻得知趣兒的不再做聲。
倒是這時候,錦衣公子又說了一句頗耐人尋味的話。
“我在外麵等你。”
——這話自然是對著人家鳳陵王說的,劉喜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咂舌。
兩人關係不一般啊不一般。
而狐狸倒也理所當然,一雙狐眼就彎著沒停下過:“好。”
還沒等劉喜回過味兒來,曲家公子便徑直穿過回廊走了出去。
穿廊過巷的風吹得白衣公子衣袂輕揚,恍惚間透著股少年人的灑脫風liu。
可能是走得快了,又或者太過篤定,因而他並沒有看到劉喜慢慢收回意味深長的目光,轉而對那年輕郡王輕輕抱怨道:“殿下,曲公子倒是和先帝在世時一點沒變。”
“變了,便不是他了。”俊美的郡王彎著狐眼,似笑非笑:“…皇上在禦書房召本王,可對公公提起過什麼?”
“這倒沒有。皇上這幾年的性子變得快,連我們這些常年服侍的老臣都不懂。不過……”劉喜微微一停,皺著眉道:“陛下今日心情看似不錯,便是剛剛還吟了小曲兒。前兩句如何唱來著……”
“哦?”他打斷,顯得並不感興趣:“替本王通稟皇上,便說本王來了。”
“是。”不多久,劉喜便又出來:“王爺,皇上請您進去。”
這……算是三年來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會麵罷?
忌憚他鳳陵王的權勢與日俱增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要借助他的能力。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命令他呆在自己的封地,永遠的遠離京都。現在一見,心情複雜的又不止鳳陵王一人。
年輕的帝王斜靠在椅上,沒有正襟危坐,也沒有露出絲毫審視的表情。他用手扶著額頭,另一手在桌上緩緩的敲擊。
偶爾,有那麼一小段不明顯的旋律從唇間泄露了出來。
「如若初見……人在誰邊……當時繾綣……隔世無言……望不盡……天涯一場煙」
鳳陵王挑了挑眉,頗為意外。
那曲子很熟悉,卻又記不清究竟是誰唱過。
「紅塵寥寥……寂靜的喧嘩……舊夢也散卻煙花……道曲終……誰淚如雨下」
「雪落處……聽琴聲喑啞……誰與共……半生風華」
低垂著頭顱的帝王忽然抬起頭來,恰好望進了他眼裏。
有一瞬間,鳳流殤狡黠的眯眼,似乎窺見了什麼更深的秘密。
而同一瞬間,年輕的帝王也產生了一種被窺視的感覺。那雙狐顏微微彎起的瀲灩波光,細碎迷離看不分明。隻是他正要看清的時候,鳳陵王卻忽然不動聲色的退了退,寬袖一震,行了個君臣大禮。
“臣鳳流殤參見陛下。”
這一退,就退到了極生分的地方。
誰也不再是當時年少。
鳳陵王臣子樣恭謹的垂著頭顱,而端坐著的帝王一言不發的靜靜看著。
很久之後,才聽到他道:“平身。”
“謝陛下。”
“鳳王可知罪?”帝王的聲音冷而平緩,讓人一時辨別不清喜怒。“為何無視金牌令箭,不受皇命?”
“稟皇上,當時情況危急,事關小……曲公子性命。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聞言,帝王挑眉:“既如此,那朕問你,為何擅離封地去了北越?”
“臣是去見故人。”
“西北絕字營十萬人馬呢?”
“誘敵之計。”年輕的郡王麵容平靜,對答如流。
反觀帝王倒是麵色愈加的陰沉:“池蓮何以出現在你鳳陵王府?”
“北越王想取誰的性命,皇上不知道麼?”
“你放屁!”
年輕的帝王忽的站起來,寬袖一掃,將桌上的筆墨紙硯全掃於地上。
巨大的聲響將外麵守候的劉喜都驚動了,就聽他貼著門問:“皇上,怎麼了?”
說話的同時正要開門,又被帝王一聲厲喝給趕了出去。
“沒你的事,外頭候著!”
“是是!”
鳳流殤望著滿地狼藉,隻是扯了扯唇角並無多大表示。
一抬眼,帝王正冷冷的瞧著他。
*
“李大人,你覺得皇上此番打的是什麼主意?”韓峻熙回頭望了一眼散朝之後各自三五成群的朝臣,微微眯眼。
各自談論的,不用想也知道。
前者聞言,忙恭謹的更低了身子:“韓大人,這……請恕下官愚昧。”
“你不傻。”韓峻熙冷冷一笑:“猜猜看罷,在皇上的眼裏,究竟是兒時情誼重,還是這江山更重些。”
李廉有個和名字極其不符的外貌,肥頭大耳,眼睛卻極小,圓滾滾的肚子險些連官服都要罩不住。但人卻極機靈,在韓峻熙麵前,該裝傻時得裝傻,韓峻熙不讓你裝時,片刻都不得耽誤。
他幹笑兩聲,忙道:“依下官之見,如果皇上真要追究,大不了一道聖旨下來斬他滿門。本來這鳳陵王於皇上便是個眼中釘肉中刺,可此番看來皇上並非要揪住這次事情不放對鳳陵王興師問罪。不瞞大人說,下官以為此番鳳陵王等人的說辭多有蹊蹺,定有內情……曲聆水與魅上緋等人的話分明便是替其開脫,實不可信啊。”
再者說……
還有誰不知道那一日六安之戰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想到這兒,李廉搖了搖頭,滿臉的鄙夷又有一種難以形容新奇感。
嘖,還是兩個男人!
這世上什麼女人沒有,怎麼就兩個男人搞在了一起?
李廉話說一半卻沒了下文,韓峻熙不禁側眼斜睨了一眼前者。李廉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張胖乎乎的臉上漸露出一種油膩又猥褻的笑容。
韓峻熙心思一轉,再聯係之前的那個傳聞,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卻沒有戳破,不知是針對前一句還是針對李廉腦內的所想,隻淡淡的道:
“你都想到了,以為皇上會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