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卷一】 第二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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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了。”
    宇文飾非靜立於府內庭中,淡然的像是預料到了友人回來興師問罪。玄色的衣袍飄動,摻了半分清寒。
    白衣素錦的少年人一頓,略微急促的腳步也緩了下來。
    果然,還是太激動了。
    身後的武將亦隨著他的步伐慢了下來,冰冷的瞳子閃過瞬間的錯愕。
    往日風光無限的八皇子府,此時被全副武裝的武將們團團包圍的水泄不通。而八皇子宇文飾,非正處於事非的中心。
    “等等,孫將軍這是出了何事?公主之事皇上不是還未做決策麽?”他還未開口,緋衣武將卻有些等不及了。“況且刺客也自盡了,根本便是死無對證。皇上這是……?”
    “這……”孫庭海正是當日殿堂之上,宇文飾非力保之人。此時此刻要他親手拿下宇文飾非亦是十分為難,無奈皇命不可違。“當日遊園,其實聖上也喬裝在場……太子亦是一直伴君左右,一口咬定是八皇子欲圖行刺皇上意欲謀反。”
    至此,那溫雅的八皇子才驀地一怔。
    白衣素錦的少年公子這才道:“孫將軍所言,當日皇上也在場?”
    “是,聖上當日微服出巡。且太子亦在場。到遊船時,忽然遭遇刺客。幸而,後來刺客亦被製服,皇上除龍體受驚外並無大礙。不過皇上至今並未完全同意太子的說法,隻是下令將八皇子收押天牢。”答案是肯定的。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孫庭海抱拳道:“孫某這條命是八皇子救的,孫某一定會竭力護八皇子安全。公子,請放心吧。”
    曲聆水微微頷首示意,忽低聲道:“有勞將軍了,告辭。”
    因為尚未論罪,且是皇親國戚,宇文飾非走的不算狼狽。至少,他腰背筆直。經過那白衣素錦的少年人身側時,忽歉意一笑。
    他接收到友人歉意的笑容,心下明了卻更有些責怪。
    帝王微服,怎會走漏了風聲。既是遇刺,卻為何從未聽崇明提起?鳳陵王疲於與歌朝周旋,宇文飾非鋃鐺入獄,他身負帝王的不信任。那麽──
    這場博弈,坐收漁利的是誰?
    ……太子?
    不,還不夠。
    宇文懷善既已身居東宮,即使皇弟確實改過自己的風頭,但真有必要兵行險招麽?
    還是……
    他望了眼身側的緋衣武將,仿佛是在塞外待的久了,連氣息也有所沾染。便是一眼,忽感到一股風沙迎麵而來。
    很……冷啊。
    是夜。
    孫庭海果未食言,他在天牢裏見到了宇文飾非。
    果如孫庭海所言,宇文飾非並未受到刑具折磨。整個人依舊溫文儒雅,雍容有度。曲聆水看著看著,聲調裏忽然隱隱有絲倦殆的韻味:“你大可不必殺她。”
    “隻怪她是宇文綺容。”玄衣金邊的少年答,眉宇間仍溫雅不減,一笑足以令人心暖。“聆水可還記得,我曾說過她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九兒了。”
    他從不指望可以瞞過他。
    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出來?
    令刺客佯裝太子府之人刺殺他宇文飾非,不慎誤殺公主,而後將太子定罪。
    ──一切本該是如此。
    但是依照目前的狀況看,這出苦肉計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究竟是誰,又插了一手從中作梗?
    以太子有膽無才的個性,要做到這點恐怕不容易。
    “但是,行刺父皇的卻決計不是我。”
    “我知道。”他答的篤定,卻偏生出雲淡風輕瞬間落子定局的感覺來。
    有第三個人,暗中操縱了這一切。
    那個第三方故意遺漏下刺客是八皇子府的人。無非是想利用這點坐山觀虎鬥。如若故意露出刺客之事是太子所為,那麽情勢到時便會一麵倒。太子勢必被廢,而他宇文飾非便會得勢。這樣於第三方,半點好處也無。
    而今,第三人設下這欲蓋彌彰的局。便是等著太子與宇文飾非鬥個你死我活,無論哪一方贏了,屆時都是坐收漁利。
    “不用裝作不在意,我知你是真心疼這個妹妹。但隻因你是宇文飾非,我便無法說什麽。”他伸手勾了壺耳斟了杯酒:“霏雨桃花,我特意為你帶的。”
    伸手接過,宇文飾非突然問:“你可知那日,我為何事被父皇關了緊閉?”
    曲聆水麵露靜楚:“你要阻止指婚之事。”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隻是...真的心疼這個妹妹。所以,如今殺她隻是下策。
    “我不會怪你。”
    “聆水可愛她麽?畢竟……三月之後,你與她便要結為夫妻。”
    他的指微微一頓,伴隨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他伸手微傾,將酒液橫灑於地上。曲聆水轉過臉來,目光平和:“不,我不愛她。”
    聞言,宇文飾非啞然失笑。
    曾記得,不久之前他也問了這如遺世繾綣少年同樣的問題。尤記得,那時少年眉眼柔和朱砂多情。卻隻淡淡一笑,無情的連一句否認的話也不肯說。
    而今,他孑然而立。堅定,卻平和依舊。說──
    我不愛她。
    拒絕的話語卻宛如誓言一般,鎮重而肅穆。
    “但是,我憐她。”曲聆水話峰一轉,語氣依舊淡然。“她本該是個好女子。如若她不是宇文綺容,便也不用承受身為棋子的悲哀。死對她來說,未必是最差的歸宿...所以,我不會怪你。”
    宇文飾非看著他,良久卻隻聽見自己道了一聲:“…多謝。”
    很多時候,隻一言便已勝過千言萬語。
    白衣上不染纖塵的皓潔,被天牢內晦暗的光線切割地斑駁交籌。曲聆水安靜的看著友人凝重的眉眼:“飾非,若這是你君臨天下之前,必經的皇室所贈予你的黑暗與血腥...”
    他一怔,為這已久違了十餘年的親密稱呼。一貫溫雅的過於虛假的八皇子宇文飾非,此刻那張俊朗麵容流轉的,是可堪稱為動容的情愫。
    “飾非,”他又喚,眉宇間幽柔更甚:“若是有那麽一日,我望你……是個明君。”
    宇文飾非在那雪衣的少年人轉身離去前,忽道:好。
    ──鎮重如斯。
    一個字,便是一個承諾。它重重地填入心裏,妄圖壓抑住心中所有的不安。
    擦身而過的風,撩起他一縷青絲。曲聆水說:等我──
    將你救出這牢籠。
    轉而,意然決然地出了桎梏。
    大湘京都裏,不同於牢獄的涼冷夜風撲麵而來,繚亂了他的鬢發。卻始終因離得太近,而沾染了腥味。始終縈繞在他發間,揮散不去。
    曲聆水垂下眼,將表情盡數斂去。然而顫抖的羽睫,卻泄露他心底的異樣。那雙本已混顎卻偏又清明的眸子闔上的同時,聽得少年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無論如何,都站在你的這邊...
    這誓,你莫要令我後悔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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