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印隨第一節蝶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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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半透明的青色蝴蝶飛過昏睡的李頓的麵門。
    李頓醒了，他睜開雙眼，一片模糊的色調。眼睛很澀，揉了揉，進入眼簾的景物和一個星期前的相比沒有任何變化，仍是一望無際的樹海，馱著自己的也還是霍與的那頭燃駒，微微發燙的鬃毛貼在脖子上，這溫軟的毛皮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所感受的了。包掛在深紅色的馬鞍上，可以看出蛋的輪廓，仍有暗淡的光彩透了出來，他胡亂的想到可能在自己醒來前的幾秒鍾蛋還在閃光呢……燃駒輕輕嘶鳴了一聲，似乎感覺到自己背上的人在動，隨著馬脊背上皮膚的抖動，鬃毛搔得李頓的臉癢癢的。沒有再次睡下去的欲望了，他扶著馬鞍慢慢的撐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潮濕的空氣穿過他的氣管，隨著胸廓的張開他感到全身都是疼痛難忍的，每一個關節都像是宿醉一般的不聽使喚，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坐了起來，一低頭就驚訝的看見一圈冰冷的火苗正環繞著自己的傷腿燃燒，他正在納悶，卻有人開始說話了。
    “終於醒了啊，”走在前方的一個聲音說道，“艾希，可以快點走了。”
    霍與回過身來拍了拍馬兒的脖子，李頓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霍與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一份不易察覺的陌生似乎又再次橫亙在他們之間了。
    馬兒微微加快了步子。
    “呃……什麼艾希？”李頓說，發出了個含混的句子，聲音太輕霍與甚至都沒有回頭。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和霍與詢問現在的情況，他腦子裏已經完全沒有時間概念了，昏睡有多久了？離捉鹿的那個下午不至於已經是過去好幾天了吧？身上還是那麼的疼，腦子也越想越糊塗了……是做夢還是真實都開始懷疑了……還有自己看到的那個青色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都沉默，馬兒不緊不慢的走著，李頓一直悶著不說話，胸口開始覺得透不過氣來，隻好轉眼看著自己四周樹林的樣子。
    巨大的古樹生長在地麵上，虯結的根抓在土裏，弄醒了李頓的那隻半透明青色蝴蝶就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飛舞著，林子被蔥鬱的樹冠遮蔽得密不透光，一點點的螢火就在陰暗的樹洞裏忽明忽滅。朵朵金黃色的花兒稀稀落落的開放在地麵上，細長的兩片劍葉護衛著花兒，不蔓不枝，一株就隻有那金色的燦爛一朵。一蓬一蓬飛白色球狀軟草生長在土地上，被馬蹄踩過也沒變形，仍是圓滾滾一蓬紮在地上，看上去可愛極了。樹幹間掛著雲霧般的鬆蘿，很輕很長，有的一直能拖到地上，李頓不得不低下頭去避開。雖然林間一點聲音都沒有像夢境一般的靜謐，但李頓卻覺得樹木在用古老的語言竊竊私語，這話語像是穿過時間的流逝鑽進了自己的耳膜。
    燃駒又輕輕叫了叫，打斷了李頓的胡思亂想，霍與牽著馬兒走著。
    腿已經好了吧，李頓想著，伸了伸膝蓋，隱約還有些疼，已經好的多了，那冰冷的火焰一直在冷卻著傷處。
    一定是霍與給治的……，李頓想道，摸著柔順的馬鬃發呆了一陣，自己真是沒什麼用……
    “喂，拿去喝了吧……”霍與突然遞過來一個水壺。
    看著驚訝的李頓他補充了一句。
    “是幹的骨碎補泡的茶，加了一些龍草，對你的腿會有好處的。”
    李頓突然一陣莫名的感動，接過水壺，對著霍與有些扭捏的笑了笑，他沒想到會是霍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這讓他覺得輕鬆無比。
    “嗯，”他應聲道，“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沒有多久……大概才幾個小時，現在還沒有到中午……”霍與說，“現在是什麼時候？準確的說，現在是精靈曆法——蒙雷艾拉•；西爾凡記年第五紀的433年的11月3日的早上10點，我們被迷就帶到舊大陸卡魯卡修特的第十天……我說你快喝呀。”
    他有些沒好氣的加了一句，但李頓卻仍然覺得很感激，擰開牛皮水壺的壺嘴灌了一大口，味道是意料之外的苦——簡直是苦到無以複加，他慢慢咽下去一大口，忍耐著，然後繼續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那天晚上的事，我想說聲抱歉。”
    “噗，噗噗……”
    李頓一驚，直接就嗆到了，他劇烈咳嗽著，從嘴裏噴出一團團綠色的水沫和霧氣，他吃驚的看著霍與，顫抖著用手指摸了摸已經苦到麻木的舌頭。
    “不用怕……龍草汁，就是這種顏色……”霍與顯然沒有弄清李頓在想什麼——他說著，話有點結巴，“我記得，你們大陸那兒似乎有諺語說是‘良藥苦口利於病’。”
    “我……咳咳……不是這個意思……”李頓說，拍著自己的胸口，“我是奇怪，你，咳咳……抱歉什麼……”
    “我在為懷疑你的話而道歉。”霍與很嚴肅的說，“昨天夜裏，不該那樣懷疑你。”
    “這又是怎麼回事啊……”李頓說，咳嗽止住了，嘴巴是苦的，而喉嚨裏還殘留著一絲腥甜的味道，“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在林子裏我看到人影了？”
    “是的，我相信，我想那是有人在監視我們，這裏是一個結界，我們的魔法是被削弱的，”霍與恨恨的說，“我們一直在被蒙騙這在這裏打轉，說不定這個騙局從被迷就帶離拉雷亞平原時就開始了，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李頓看上去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所以說你明明看到了有人在監視我們而我的燃素卻勘察不到，炮炮也感應不到人的活動，就應該就是削弱的結果吧？還有你……你的……”
    “我的魔法壁障多次失效，無論是降雷鳥還是我摔傷的那次……”李頓說，一副頓悟的樣子，“我真的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直以為是不是因為肚子吃不飽……”
    “我給你治療的效果很差，也就是魔法被削弱的結果，不過真正確知了我們已中計的是火山，”霍與說，停住了燃駒，眉頭緊鎖的盯著李頓，“最後他通過傳送魔法的失效斷定這是一個掩藏很深的結界。”
    他小聲的詳細解釋了一下火山的推斷，李頓神色不安的聆聽著，那隻青色的蝴蝶飛來飛去多次，霍與不耐煩的揮手趕走了它。
    “你的腿是他給治的，”霍與說完後補充道，指了指李腿上那一圈冰冷的火，“這魔法很高深，我一次都沒見其他人用過。”
    “那火山他人呢？”李頓聽完後大聲問道，一麵東張西望，似乎又是感激又很著急，“這種時候他還在自由散漫嗎……”
    “安靜！”霍與說。
    李頓壓低了嗓門。
    “不好意思。”
    “別忘了我們也許還一直在被監視著呢……那個人影應該是不小心才被你看到的……”霍與說，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幾乎像耳語了，“火山說他要一個人去破壞這個結界的魔法核心。”
    李頓瞪大了眼睛。
    “他怎麼能一個人去呢！”他說，夾了夾馬肚子催著它快走，“也太危險了吧……雖然我也沒什麼用，但是如果跟著……”
    “我怎麼說服得了他，”霍與說，跟著燃駒走著，“我也一直拿他沒轍不是嗎？他用了很奇怪的話懇請我先帶著你離開……而且我們的確也幫不了他。”
    李頓說不出話了。他看著霍與，霍與也看著他，麵麵相覷。
    霍與遙想著其實隻有幾小時前的那個清晨，他無法忘記那火紅色頭發的男子是怎樣離開的，那離開前的話語隱隱透出一種必死的決絕。
    有印記的人……是什麼東西啊，這種誰都聽不懂的鬼話算是個什麼理由！他就真的這麼願意為我死嗎……不懂他是怎麼想的……火山你是一個獨立的人，為什麼要為我這種幾乎素不相識的人放棄生存的機會呢……可能，可能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霍與陷入了沉思，他不情願的發現，雖然羞於承認，但自己其實已經在事實上依賴火山了——他知道隻要火山在，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