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顛沛  第六節  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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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炮“唧唧”叫了一聲，霍與又是看慢動作似的看著李頓兩眼翻白仰麵暈倒在了地上，覺得自己仿佛驚呆了有那麼兩三秒，一動不動的看著火山疾走過來扶住了李頓褐色的腦袋。
    “火山，你……”霍與低聲叫道，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都不像是自己發出的，他跑過去勉強托住已經軟綿綿的李頓的後背，心髒猛然間開始跳的飛快，“你……你快看看他是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這小子……
    
    “剛才是什麼回事？”火山說，在李頓的臉頰上打了幾下，可李頓沒有一點反應，“我剛才還在想……”
    “他跌傷了腿，”霍與急切的對著正檢查李頓的火山說，“在河灘那裏跌的，說是看到了叢林中有異樣的人影，情況緊急，我就叫了你過來，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看到了，他突然就這麼昏倒了……”
    火山眯著眼睛看著霍與。
    “我想，我剛剛就已經說了，這附近……”
    “……沒有人煙，”霍與幫他把話說完，“別管這個了，你先看看他是怎麼了吧。”
    火山點了點頭，召喚出了法杖放在腳邊，然後扶起李頓開始細細檢查他的傷勢。
    “在發燒，把你的鋪蓋拿來。”火山摸著李頓的額頭，霍與趕緊跑去拿來了自己的長袍，鋪展開蓋在了李頓身上。
    “他的傷不輕。”火山說，挽起李頓的褲管看了看那條傷腿，李頓在昏迷中發出一聲吃疼的呻吟，“早先的燒傷沒好再加左腿骨裂……小隱靜脈已經怒張，提示上行的血管裏應是有血栓……”
    “你處理的了嗎？”霍與說，臉色煞白，“怎麼會這麼嚴重……他的腿我隻初步處理過了……用了撲熱息痛咒……”
    “你說什麼？”
    火山愣住了，他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好久都沒有說話，回過神來後立刻向李頓的傷腿用了一個霍與沒見過的咒語。
    一股冰冷的氣息迎麵吹來，霍與看到李頓的腿上圍繞著一圈蒼藍的火焰，微微藍光照耀出火山的側臉，他站了起來。
    
    “我想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已經不是這個了，”火山說，聲音嚴肅的讓人害怕，他從地上撿起了法杖，“我不認為他在說謊，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時間先幫他慢慢治療了，你繼續對他使用撲熱息痛咒，現在有些事我必須要確認……”
    夜間的風吹拂過黑暗的樹林，火山走了很遠後才停下，霍與的注視著他的法杖緩緩從手中飄起，一圈圈的魔法印從空氣中漸漸現出形狀。霍與呆呆的看著突然大變了情緒的火山，突然身邊的李頓哼了一聲，表情痛苦，似乎很難受。霍與的心思不得已回到了這個眼前的重傷號身上，召出法杖開始給李頓治療。
    “撲熱息痛……祛風抗熱，卡沐……，卡沐……彌合愈創……撲熱息痛……”
    霍與開始使用他能想起的所有治療咒語，於是各種顏色的光開始籠罩在李頓身上。
    
    “該死的這真是一塌糊塗……”
    霍與咒罵著，風吹過林地，淺淺的水在石頭表麵發出含混的輕響，一片不詳的氣氛。
    
    一聲鳥鳴驚醒了差點睡著的霍與，他已經不知不覺開始打瞌睡，揉了揉眼睛，看到狹長天空的那頭已微微透出了白色，青色的透明蝴蝶在靜靜河水邊的草叢裏飛來飛去，李頓仍躺在他身邊，一直睡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清醒，霍與皺了皺眉看著不遠處的火山，起身向他走去。
    火山仍然默默念著咒，帶有輻射圖形的魔法印環繞著飄浮在半空中的法杖緩緩轉動，若隱若現的紅色霧氣繚繞在火山身邊，火紅色的長發微微飄動著，露出的額頭上金色紋身正閃閃發光，他的眼睛仿佛紅熱的煤塊般在閃光，因為需要專心念咒，他沒有理睬身邊的霍與。
    霍與走了過去，召喚出法杖拄在手中，頭疼的厲害，自從李頓暈倒後他就一直沒有敢睡著。
    “確認好了嗎，”霍與問道，看著火山的頭發被身邊的紅色霧氣吹拂著飄動，仿佛熾熱的火，“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得保留我的意見，霍與少爺，再等幾秒等我結束這個傳送魔法，雖然很不願意，但是這個樣子我必須帶著你和大部隊集合了……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去睡覺……”火山說，聲音如將死之人般顫抖而帶著喘息，但目光絲毫不曾移開，沒有注意霍與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我已經開始不敢說我能看清這樹林的一切了，這裏有太多我們……的魔法所不能及之物……”
    一聲呼嘯，火山的魔杖落了下來斜插在了地麵上，縷縷濃煙從法杖上飄出，火色的霧氣被晨風吹散，火山那熾紅如炬的眼珠慢慢熄滅了下來，他回過身來搖了搖頭。
    “仍然不可以使用傳送魔法，”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正常，攏了攏自己那一頭比霍與還要紅的多的頭發，“也許這已經不是多進行兩到三天的魔法冷卻能解決得了的了……”
    “為什麼這個魔法冷卻時間會這麼長？”霍與有些不快的說，“我記得裔可教授不過是用了近一周來冷卻這個魔法。”
    火山從地麵上拔起自己的法杖。
    “你還是沒有懂我的意思啊……霍與少爺，”火山看著霍與，“我想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發現了……”
    
    “我認為這裏是一個精心設下的結界，有人在偷偷的壓製我們的力量。”
    
    霍與目光炯炯的盯著比自己高了一頭的火山。
    “什麼意思，”他狠狠的說，心中越發開始討厭自己的後知後覺，“說明白點。”
    “傳送魔法的冷卻時間至多一周，我們作為火元素的傳播者，魔法冷卻時間比木係的人要更加耗時，這是不可避免的現象，所以我們火魔法師可以一次釋放較為集中的能量，迸發出更大的自然之力，”火山隱去法杖，走到霍與麵前，“但是這次，我不能施放傳送魔法早已超過了一周，這沒有理由……”
    “你不是一直不肯用傳送魔法帶我們離開這裏和大部隊會和嗎？說是為了我的安全，弄到現在才告訴我，就算是想走也不能走了？”霍與冷笑著說，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怒火，“行了……不說這個，先說重點吧，什麼叫壓製了我們的力量。”
    火山微微笑了笑。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嗎？就是你們剛剛逃到聖橋守衛的地麵藏匿點，那個叫繆的木係女孩打算殺死我的那次——當然那是因為那時大家都不知道我是誰。我在進入你們躲藏的結界前就在壓製你的力量，記得嗎？結果就是你召喚炎魔伊夫利特失敗了，這種方法的適用性很廣，是強大的元素力克製弱小元素力的必然結果……當然，沒有任何對你不敬的意思，霍與少爺……”
    “我禁止你再叫我少爺。”霍與冷冷的說，手中的法杖直指著火山的臉，“繼續解釋。”
    “壓製的結果就是這樣，我們的能力越發的退步，為了讓我們不能出去，我們被嚴重的削弱了……而且，這一切還是不知不覺中做到的，”火山說，看著遠處茂密的叢林，“林子隻是看似安全無害，其實這麼多天來我一直在懷疑我們是不是一直在兜圈子，這森林絕不是一般的地方……”
    霍與和他對視著，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李頓昨晚說過，他的防護罩沒有在他摔倒時打開……他提到過這幾乎是他天生的能力……降雷鳥的力量甚至都擊穿了他的防護，這個防護在早先曾經堅固到能把殺了金的那個黑魔導士撞飛……我當時怎麼沒有想到……”
    “是的，他那本就不穩定的力量現在受到了壓製，變得根本不可能迸發出來在關鍵的時刻挽救的他的生命，”火山說，語氣開始急促，“而我們，對於元素波動的感知能力變得遲鈍，傳送魔法的冷卻時間一再的拖長，其他魔法的力量也在下降，李頓的傷就是明證，你對他使用了撲熱息痛咒，這個咒語絕對會緩解他的傷勢，但是我發現他的腿傷卻在惡化，嚴重現在已經發生了血栓……
    “這裏真的是卡魯卡修特嗎？”霍與惱火的說，他感到自己被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偷偷的握著，不知不覺的陷入早已布好的迷宮中，“如果真的如你說說，我們一直被愚弄著，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能確認吧？隻是李頓從這裏有印狼而做出的大致推斷我們在卡魯卡修特，我們其實並不能肯定。”
    “這裏的確就是卡魯卡修特，沒有需要懷疑的，印狼的確是這個大陸的特有生物，”火山肯定的說，“但是詭異的事情在於，我在一開始認為把我們帶到這裏來隻是那隻迷就的無意所為，但是，現在看來，可能並不是這樣……迷就不可能出於分散我們大部隊的目的就把我們轉移這麼遠的距離，我們現在幾乎已經穿越了一塊大陸到了卡魯卡修特的東北角……我感到，帶著我們來到這裏絕對是有預謀的，是設計好了的。”
    “那你認為李頓看到的是什麼？”霍與說，那種被愚弄的怒火開始越燒越旺，他很驚奇自己甚至沒有感到害怕，“我們都不曾感覺到周圍的變化，難道真的是妖靈軍避過我們的觀察躲藏在林中？我認為沒有什麼東西能同時逃脫我們兩個人的監視，他看到的東西……是那一邊的嗎？”
    “我不知道。這一切和那個可疑的身影是否有關我不知道，我也不能斷言他就是門卡布阿的手下，”火山說，看了下四周，“但是注意這點：雖然昨夜李頓看見了那個東西，但他卻沒有立刻對你們兩個下手，他強大到躲過了炮炮和你釋放的燃素的勘察，藏匿自身的力量以至我都沒有察覺，可見這東西實在不一般，我大概推測他是在監視我們……”
    “水……”李頓發出微弱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水……”
    霍與立刻跑去，有些笨拙的解開水囊，喂李頓喝了一口河水，扶著李頓的後腦勺，霍與感覺到他的燒已經退了，但是腿上的傷卻是觸目驚心，冰藍的火焰仍然飄浮在他的腿上旋轉著燃燒，似乎依舊沒有什麼起色，大片的淤青已經浮現了出來，從膝蓋開始沿著脛骨蔓延，在藍色火光中呈現出一片極為病態而慘淡的色調。
    霍與輕輕把他放下，替他掖好鋪蓋，想起一周前看這小子是多麼的不順眼，他歎了口氣，起身回到火山的身邊。
    “情況怎麼樣？”火山問，語氣有一些關切，“惡化被抑製了麼？”
    “還行……燒是退了，”霍與抱著雙臂說，看了看李頓那邊，“繼續吧，你總結的情況是不是這樣，我們被有預謀的帶到了這裏，一個精巧的結界也被布下，我們的力量被不知不覺的削弱以防止我們逃走，但是做了這一切的人卻不知道是哪一邊的，同時又遲遲不對我們下手以至於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不是？”
    “算是這樣，”火山說，“要不是李頓在林中看到了他也許我們會更晚的發現這個情況，實在是萬幸。”
    “該死……我們被這樣戲耍，居然我們拿他還沒轍，”霍與說，憤憤的看著火山，“你有什麼計劃沒有？”
    “帶上李頓走吧，”火山說，“情況很微妙，我不能確定我們是不是都能生還，但是有一點還是確定的，要盡快離開這裏。”
    
    “那你去哪裏？”霍與說，風在耳邊吹過，他隱約感覺到這是個一去不複還的分別，“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火山沉默了良久。
    
    “我要去找到這個結界的魔法核，然後破壞它，你們應該就能逃走了，我會找到你們和你們彙合的，”火山說，握緊了法杖轉過身去，“我知道你會要求和我一起去完成這件事，但是，霍與少爺我懇求你不要這麼做，我希望你帶上李頓離開……”
    
    “為什麼呢。”
    
    霍與很平靜的問，他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想爭辯什麼。
    火山回過頭來，他望著霍與，眼神是同樣的平靜。
    
    “在這種情況下，你們不能和我呆在一起，因為，我是有印記的人。”
    霍與默默凝視這他，有一個問題一直在心中困擾著自己，也許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
    
    “你究竟是誰？”
    
    霍與望著他，靜謐的森林裏，兩個同是火色頭發的人靜靜的佇立著，狹長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沒有鳥，沒有太陽，隻有林中風無聲的吹過。
    
    火山並沒有回過頭來，隻留給霍與一個背影。
    
    “我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受恩於你的爺爺，保護你——霍穆勒爾家族的最後一個人是我的使命……所以……”
    “……就算死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