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没好远的陈深维，见王超的车渐渐远离自己，于是开到一个小超市旁停下，走了进去，见对方的车已经过了一个红绿灯拐弯消失不见后，才买了瓶矿泉水，付完钱，坐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随手把水扔到副驾驶位上，没有随即发车，而是打开手机，退出付款界面，点开联系人，直到翻出一个备注为“老板”的人，拨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嘟”了好几声，才被对方接通，低沉缓慢的声音一响，陈深维顿时莫名地小心翼翼了起来。
    “小陈啊，怎么了吗？”
    陈深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靠在方向盘上，警惕地看着车前路过的所有车辆和行人，对电话里头的那个人说道：“老板，警察已经找上我了。”
    “说什么了吗？”那人不急不躁的音调，一听就是个大人物，被警察找上门了，还能细细品味刚刚泡好的上等铁观音的那种人。
    “死的人都是我们工地上的，找我们来问问，天一那边说工地上的人负责人级别基本全部不认识的，我怕话多说漏，跟着他走的，警察那边要求给工头的联系方式，我给了。”
    “行，我知道了，等东西能生产时，马上把唐社送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声音没有变，但是陈深维明显的感受到对方已经生气了，透着一股杀意。
    “老板，你的意思是把唐社——”
    “嗯。”紧接着又是一阵“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陈深维这时才放松下来，全身无力地倒靠在椅背上，手机也扔在了一边，额角的细汗已经说明刚刚他到底有多么的紧张，要不是缺钱花，自己铁定不会干这档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事。
    目前两个工地都处于土建过程，天一地产那边有三个包工头，还有一个是外省人，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去了，山岳地产这边有四个包工头都还在建宁。在顾晓飞联系没一个小时，都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方丛廉把人全部都在大厅聚集起来，给每个人都发了刘达文和李富强的照片，说道：“有人认识这两个人的吗？有的话请留一下，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不会打扰太久的时间。”
    七个人拿起照片，看着上面的人，有些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其中有三个人点了点头，于是方丛廉叫孔豆佳把人带到休息室去，正准备把其他的人都叫走时，被林耿给打断了。
    “各位，你们所承包的工地上有没有急需要钱的，喜欢赌博，跟平时带的人很不一样，或者是临时加进来的临时工，一般是打个十来天的工，又消失一两天，循环得很规律？”
    剩下的四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在大厅里讨论了起来。方丛廉看了一眼林耿，顿时就明白他是想要做什么。
    “有，我这有两个跟你说的差不多。”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袄的中年男子举起了手。
    紧接着同样是身着黑色短袄，下加深蓝色牛仔裤的中年男子说道：“我这也有一个。”
    其余的两个人依旧是摇着头，表示自己这块没有遇到过这种工人。于是方丛廉把这两人都送了出去，领着另外两人走进了休息室。
    “各位不用紧张，我是一队队长，我叫方丛廉，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些事情，麻烦天一地产的坐左边，山岳地产的坐右边。”
    话一落，坐错边的工头们端着自己的水，坐到了正确的一边。左边有两个人，右边有三个人。
    因为有三人提前被孔豆佳带进了办公室，没有听到林耿的筛选，所以方丛廉又问了一遍，提前进来的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说自己手中有两个人跟情况说的差不多。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孔豆佳探出个脑袋来，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说道：“方队，这些人的信息资料。”说完便把手上的几张a4纸递给了方丛廉。
    “行，多谢了。”方丛廉依次快速浏览着几张纸上左上角的照片，看着上面的姓名，说道：“豆豆，你把王诚、杨天奇和严大伟这三位带到审讯室去问问情况。”
    一抬头见三人一脸惊恐不情愿的模样，笑着解释道：“因为你们三位跟这两位情况不一样，所以问题也不一样，但也不用担心，只是了解照片上的人的情况，放轻松。”
    听到这番解释，这三人才慢吞吞地跟着孔豆佳往1、2、3号审讯室里走去。
    见门再次被关上，方丛廉从口袋里掏出笔，把剩下的两个分别叫孙勤和唐建国的工头，他们俩各自的信息资料翻了个面，说道：“麻烦你们把那种情况的人的姓名，哪的人，联系方式，什么时候过来做事的，工作几天之后休息，又休息多久，现在是否还在工地上工作，这些东西写下来。”
    “林老师，有多余的笔吗？”方丛廉把口袋摸遍了，也只找到了一支笔，看到站在窗边喝茶的林耿，出声问道。
    林耿走过来，顺其自然地把手中装满水的一次性杯子让方丛廉拿着，从风衣内侧口袋中掏出一支钢笔，问道：“我只有钢笔可以吗？”
    “可以。”方丛廉把笔拿过来，给人递过去，仰头就把杯子里面的水一口喝完，有点烫，嚼着顺带喝下去的茶叶，倒也还行，把空掉的杯子还给了林耿。
    林耿看着挂在杯壁上的茶叶，抿紧了嘴巴，说不出是不是生气，但是更加明显的感觉是惊讶，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子的经历，在国内上初中的时候，看见班里刚打完篮球的男生，因为没有水喝，直接抢过兄弟的水，仰头饮尽，这是他一直都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
    方丛廉见他呆呆地站在自己沙发旁边发着愣，以为是在嫌弃自己，于是说道：“林老师你要是嫌弃的话就重新泡一杯吧，队里的人都是像我这样的糙汉子，一时口渴顺了手，要不我给你去倒吧。”
    说着就要起身去给他泡茶，却被林耿伸手给拦住了，解释道：“不是，我自己去倒就好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习惯而已。”
    “那也行，真是对不住了。”方丛廉也不扭捏，再次坐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孙勤和唐建国把各自工地上符合情况的工人都写了下来，交给了方丛廉。
    林耿站在方丛廉的身后，跟着他一起看，一共就三位，分别叫吴晓杰、肖建文和高洋，都是建宁本地人，前两位九月份上旬和中旬来到工地，从今年十月份开始，基本上隔十天消失两天的规律，后面一位是八月份中旬来到工地，从九月份开始，隔八天消失一天。
    “行，辛苦各位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方丛廉满意地把信息叠在一起，站起身来，把早已经惶恐不安的两位给送到了市局门口，才掉转头直接走到了审讯室，路过技术部时，把刚写好的人物信息交给了顾晓飞，让他查一下这三个人的具体信息和社会背景。
    审讯室里，只有一扇又高又小的窗户往小黑屋里透着唯一是外界照射进来的自然光，房子正中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发着白炽的灯光，灯下是市局里面同一配套的桌椅，但是与审讯犯人不同，手镣什么的都没有锁起来。
    方丛廉先是走进跟刘达文相关的包工头所在的审讯室，看资料上写的是叫王诚。
    王诚如他的名字一样，光从长相上看去，就给人一种老实巴交，诚实友善的模样，特别的朴实，只是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故作镇定的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对着记录员憨笑一声。
    “你叫王诚是吧，你是怎么承包天一地产的部分楼房的？”方丛廉让原来的调查员离开，自己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翻着眼前的信息资料和刚刚问出来的答案。
    王诚十指交叉，放在狭小的桌面上，不停转动地大拇指可以看出他的慌张，声音恍惚地解释道：“我跟王朝王总他们有几次的合作经验，对我也比较放心，所以这次也不例外，都是老熟客了。”
    “那你跟山岳地产的邓进认识吗？”方丛廉问道。
    “卫生部的邓进吗？不太熟悉，就一起吃过几次饭，但是他跟山岳地产的老总熟悉，叫陈什么伟的一个老总。”王诚生怕自己被怀疑，绞尽脑汁地想把任何一个问题都问答得完美无缺，甚至是举一反三，“山岳地产的老总们都特别的负责，经常下来到工地上来视察，问吃得怎么样，工资是否满意这些民生问题，过节的时候还会发个几十块的小红包，对于工地上的人来说，可是好几天的生活费。”
    旁边的记录员疯狂地敲打着键盘，方丛廉见她记录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下一个问题，“刘达文这人是怎么来这工地上的？”
    “他是临时加进来的，我们这队本来就少人，速度比其他队慢个几层楼，一直都在招人，大概在六七月的时候，他就打了我的电话问招人不，反正也是搬砖卸水泥这种上手就会的活，我就直接让他来了。”
    “来了没过多久吧，半个月一个月左右，他就开始做个几天就休假，而且休假的时间越来越长，本来就要放假的时候，他也没跟我说一声，钱也没有结，人就不见了。”
    “这么不符合规定，那为什么不开除他？”
    “见他可怜呗，三十好几了也不娶个老婆，我想着来打这种零工，可能是想赚些钱娶老婆吧。再说我们工地上干几天就一直没来的都有，都是救济临时急需钱的人，领完工资就走，除非是我队里面的人。”
    “刘达文的个人资料是属于山岳地产还是天一地产？”
    “天一地产，但是山岳地产也知道。”
    “刘达文开始规律休假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过吗？”
    “这个，没有什么印象，他这人比较沉默又不出众，很难注意到他。”
    “行，多谢了。”方丛廉站起身来，走到王诚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客气地说道：“以后要是想起什么跟刘达文相关的事，还请跟我们联系。”
    王诚惶恐地借着他的手劲，起了身，忙回答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