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的地名叫杨家桥，属于郊区与市内接壤的一个社区。
    梁玉箫下了公交，看看手表，才不到十一点。
    既然厂家说的下午两三点，这回儿还是别忙着去厂里了。
    于是，梁玉箫就在公交站的候车椅上坐着捱时间。
    到了接近十二点，梁玉箫就在车站外面的一家餐馆吃了午饭。
    不消说，现在的梁玉箫，不会再吃一碗米饭一碟咸菜了，是点了炒菜烧了汤的。
    不过，为了下午应聘嘴里没酒气，就没喝酒。
    这也是因为厌恶裘显寅随时都满嘴酒气，梁玉箫才会想到，要谈事就最好不喝酒。
    因为已经到了地儿了，为了捱到两点钟，梁玉箫吃得很缓，吃了饭，又要了碗面汤，慢慢儿喝着。
    直捱到了差几分钟两点，梁玉箫才拖上箱包，走出了餐馆门。
    刚出了餐馆，就有很多三轮前来争乘客。
    梁玉箫选了一个车夫年岁大的三轮，坐了上去，先问价：“到樟香家具厂多少钱？”
    “三元，坐不坐？”
    “走吧，拉到厂门口。”
    坐上车，梁玉箫又问，“师傅，您知不知道这个厂办得咋样？”
    车夫说：“这个厂生意不错呢，老板姓徐，有本钱，杨家桥的家具厂，大大小小，总有好几百家吧，香樟厂，要算比较有名气的厂了。”
    一路和车夫聊着，一路边看街道方位，梁玉箫这才发现，三轮竟然往刚才来的方向拉，往回走了近两里地，才钻进了一个岔道。
    梁玉箫哪儿知道，老板都是进出开车，从没乘过公交，只知道有个五十九路公交车从火车站到杨家桥，并不知道具体站点。
    进岔道再走了一百多米，车夫停下三轮，说：“到了。”
    “没看到”樟香家具厂”的厂牌啊？”
    梁玉箫正在疑惑，车夫说：“很多厂都没挂招牌，这个大门里面，就是樟香家具厂了。”
    梁玉箫付过车钱，心想，以后再从城里乘公交过来，就在这一站下车得了。
    大门里面有间门卫小屋，有个守门老头坐在门口。
    梁玉箫走上前去询问，老头说：“徐总正在办公室等你，他刚刚还来打过招呼呢。”
    梁玉箫问：“你说的徐总，就是老板吗？”
    “就是。”门卫老头站起身来，“你把行李放我门卫室，这就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徐总。”
    大门左边，一溜有几间屋子，右边是围墙，门道足够过大货车。
    左边那几间屋子的尽头，里面是一个比篮球场大一些的大空坝。
    坝子那面，是看不清有几排的车间房，车间房侧，斜对着大门，也是一条比较宽的车道。
    车道的右边顺着围墙，还有一溜屋子。
    院子里所有房子，都是石棉瓦顶，水泥浆糊墙，全部房子大约有五六成新。
    走过进大门左边的一排屋子，守门老头带梁玉箫往左一拐，但见这一排房子的顶虽然还是石面瓦盖的，但墙壁、地面、屋内顶棚，都是装修了的，原来这是一排办公房。
    上了宽宽的铺了瓷砖的阶沿，梁玉箫看到“樟香家具厂”的牌子，原来挂在院子里面办公室大门上。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堵设计装修得颇有几分气派的形象墙，上面贴着“樟木飘香”四个立体大红字。
    难道这个厂是生产香樟木家具的？
    形象墙的后面和两边，是若干屏风职员台，很多位置还空着，只有小部分位置上坐有人，好像还没正式上班。
    进了办公室大门，守门老头带着梁玉箫，从形象墙右边屏风与墙壁之间的走道，走到里面最右角，进了一道小门。
    小门里面是个小会议室，可供十几个人开会。
    会议室隔壁，靠大办公室的墙边，又有一道小门，守门老头把梁玉箫带到门口，说：“徐总，你说的客人带来了。那我就过去了。”
    梁玉箫打量了一下已经从老板台后面站起了身的徐总。
    但见徐总三十五六的样儿，中等个儿，偏胖富泰，脸色白红，圆头圆脸，额头很高。
    那长相，一看就是老板，梁玉箫就招呼：“您好！您就是徐总吗？”
    “徐云腾，云彩的云，腾飞的腾，是我开了这间樟香家具厂。你就是上午打电话那个梁玉箫？”
    “是的。”
    “来，坐坐。”
    徐云腾招呼梁玉箫坐在黑色皮沙发上，叫文秘倒上茶，自己也坐在转角的沙发上，问：“刚从家里来？”
    “不是，刚从大屿过来。”
    这一次，梁玉箫略去了在凉邦的经历，上午打电话就直接说是从大屿过来，到内京求发展的。
    徐云腾说：“你简单说说你的职业经历吧。”
    自然，梁玉箫就只说了雄峰家具厂的经历，而且第三年起，就是厂长了。
    现如今，梁玉箫求职，就不会再那么老老实实地“老实交代”了。
    徐云腾问：“这样，你就估摸着你的能力说说，在家具企业，你最擅长哪一方面。”
    梁玉箫想了想，说：“以我的经历，说不上擅长哪一方面，因为经营、管理、设计、工艺流程等等，全部都很熟悉，也就全都擅长。”
    徐云腾说：“我这个厂，算来做了六七年了。
    “以前是我自己把啥事儿都管完，这两三年，销量大了，工人多了，我就只能侧重管市场，管销售了。
    “从前年起，我就把生产交给我姐夫来管，经过了前年半年，去年一年，生产不但没能适应我的销售，反而还把工人给我管少了些。
    “这么好的销售势头，生产老是在卡壳，经常不能按期出货，质量也老出问题，真是急死我了！
    “我目前的瓶颈，是在生产上。
    “我原本已经都在打算了，我去另请一个搞销售的，我来亲自管生产的，还好你及时来了。
    “你看，你能不能放下你的其他特长，专门来帮我把生产这个重担给挑起来？”
    只要是做管理层的事情，而且一到内京就能落实工作，何况这个厂看上去还不算很小，从办公室看，也还像回事儿。
    感觉这个香樟家具厂应该还是很不错的，而这个徐老板，看上去也比凉邦的那些老板要爽快一些！
    梁玉箫在心里快速分析了一番，说：“可以啊，管生产也是我的长处呢。
    “而且，我管生产，不只是懂流程管理，还精通木工和油漆工艺，工人要是想糊弄我，那可没门儿。
    “我可以专门来给您管生产，徐总！”
    徐云腾就问：“那就好！你在大屿的待遇是多少？”
    梁玉箫快速想了想，说：“我在大屿当工人时，是领计件工资，多的时候四五千，少的时候两三千，当厂长是四千。”
    梁玉箫觉得，徐老板肯定要砍价的，应该比雄峰家具厂的厂长说高些才好。
    梁玉箫报出了月薪四千的价码，徐云腾在心里算开了账。
    徐云腾边听，心里就在边想，这些年，内京还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大厂的厂长才有三四千的，一般就两千多，小厂还有不到两千的呢。
    现在就出四千请厂长，跟我这厂的规模，还不合拍呢。
    徐云腾就问：“你要是能下决心来帮我，你期望一个什么样的待遇？”
    梁玉箫对内京还是两眼一抹黑，毫不知道内京的家具业界是啥行情，心想不能要得太高了，以免谈崩了。
    梁玉箫就说：“我到内京来，主要是图在离家不是太远的地方，能有个稳定职务，待遇嘛，能过得去就行，我还是只要四千，您看怎样？
    “至于月薪以外嘛，就按徐总您的经营状况和您的规矩办了，我就不提啥要求了。”
    徐云腾见梁玉箫没有报出比大屿高的价码，感到不难办，就说：“内京的工资水平，没有大屿高，好些厂长才两千，小厂还有一千几的呢。
    “这样，我现在厂子规模还不大，我在同类工厂中，给你一个高工资，月薪三千，怎样？
    “当然，产值做大了，就不止你说的四千了。”
    到了内京，一来能挣三千元，梁玉箫觉得很不错呢，就说：“行，那就这样吧。”
    “你啥时候能上班？”
    “徐总，我先问个事：我一旦来上班了，因为管厂头绪多，不能住集体宿舍，您厂里有没有单间？”
    “这个恐怕不行，虽然能够给你腾出一间单间，但厂区里面不能生火做饭，不能因你而废了安全规矩啊。
    “你看这样行吗？这附近很好租房的，套二才两百多一个月，带厨卫的单间也就一百多一个月。
    “厂门外巷子的斜对面，就是菜市场，很方便的，你就在厂外自租房住吧，上班也很近的。”
    梁玉箫一心想搞定这个工作，就说：“理解理解，好，徐总，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出去租房，租定住下后，就给您打电话，可以立即上班！”
    “行，总之既然说定了，就越快越好！
    “你需要先安顿下来，那我就改天再请你吃接风酒了，你赶紧去找房吧！”
    还要给我接风啊？哈，不错诶！
    梁玉箫告别了徐云腾，经过门口时，给门卫说了出去租房，就来到街上。
    梁玉箫从一些门牌上看到，这里叫“杨家桥南街”。
    打问了一下，知道这条街下边直抵铁路，上边接着杨家桥镇正街，就在街上朝街两边慢慢观看，特别留意着房源。
    内京那时的城乡结合部，还没有管控贴各种启事，“牛皮癣”这个词儿，还没用于特指张贴启事。
    梁玉箫走在街上，看到电线杆上，有的房屋的墙上，都有招租启事，而垃圾堆里边的大墙上，则重重叠叠贴满了招工启事和房屋出租启事。
    看来，还真的很好找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