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好的感情是遇见你
    (1)
    程东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了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按亮，手机的亮度让他一瞬间眯起了眼睛，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凌晨4点。
    放下了手机，将自己整个人有放倒在了床上，柔软的床铺包围了他，闭上了眼睛，却始终睡不着，陈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像要借这一口气将自己心里面所积压的所有东西都释放出来一般。
    翻来覆去，凌晨5点，陈东从床上爬了起来，将脚随意塞进拖鞋，走进洗漱间，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最近真是精神越来越差了，手脚缓慢的将自己收拾整齐，穿着暗色的西装，条纹领带，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东哥，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电梯停在5楼，一个黄毛少年冲进了电梯，少年青春洋溢的样子，让陈东一瞬间有些不适应了起来，只是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嗯。
    黄毛好像也不在意陈东的态度，就在陈东的耳朵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东低着头像是在看自己的手表，却眼神飘忽着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地少年。
    头发扎呼呼的，染成了糟糕透顶的金黄色，眼睛笑的弯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少年忽然间转过了头，陈东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东哥！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少年像是不乐意只有自己一直说话似得。
    陈东抬起头，尴尬的看着少年啊，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电梯却叮的一声，提醒着电梯里面的两个人，该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了。
    “东哥，你可真是个闷葫芦，下次我请你吃早饭，走了啊，今天的破事特别多！”少年那一头金灿灿的黄毛忽然间就离开了陈东的视线。
    陈东抬了手“恩，再见”
    从口袋里面套出手机，闹钟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6点整，陈东按停了闹钟，掏出了耳机，开始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他今年25岁刚开始工作三年，离开了自己的老家。
    时间尚早，他提着热豆浆和三根油条，准备在公交车站那里坐在，还没走两步，就看见黄毛少年站在前面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沓宣传单，红红绿绿的，入冬了，算不上特别冷，但是黄毛穿的也太少了。
    薄薄的一层衬衫，一条单裤，外加一双运动鞋。
    取下耳机，低下头，陈东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豆浆，朝着黄毛少年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间抓住了脚腕了一样。
    “马毅然”陈东看着黄毛少年冷的耸了耸肩膀，转身准备站到台阶上面去，他开口叫到，声音倒是不大。
    黄毛少年猛地转过头来，朝着陈东这个方向看来，陈东抿了抿唇，迈动了脚步，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
    “东哥！你叫我啊？”黄毛看了看周围，好像也没别人了，笑着对陈东打了声招呼，少年冷的跺了跺脚。
    “啊，给你，我买多了。”陈东不善于对别人表达善意，他更习惯于一个人去做所有事情，陈东的手伸出了自己提着豆浆和油条的手，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额前的碎发上，发根已经开始变黑了。
    马毅然挠了挠头发，本来就乱糟糟的黄头发，现在显得更加凌乱，他的手指贴着他手指往上滑动了一下，稳稳的将陈东手上的早点接了过去，放下手，陈东将被触碰的手指蜷缩进了自己的掌心。
    “谢谢东哥！下次我请你，不不不，明天我请你！”马毅然捧着热豆浆，手上传来的温度，暖和的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陈东的眼神飘忽，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想要开口拒绝马毅然，“你的公交车来了！112路”少年却先他一步开口道，“东哥！我先去发传单了啊。”马毅然晃了晃脑袋，一手抱着传单，一手提着早点脚步轻快的跑了起来。
    浅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背影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薄光。
    陈东挤上了公交车，想着就在公司楼底下吃一份早点好了，听着耳机传来的歌声，他的身体随着公交车的停顿而摇晃。
    看着公司电梯前面拥挤的人群，自己的办公层就是三楼走上去吧，陈东避开了人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办公室里面还没来几个人，打开了电脑，又趁着这个空隙给放在桌子上面的多肉浇了些水。
    看着报表，陈东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好不容易从实习期熬了出来，工资尚可，至少在这个城市能够有一口饭吃，住在租的高楼里，空间虽然不算大，至少比在家里舒心一些。
    将报表处理的差不多，8点，办公室里面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大家各自忙碌着，坐在陈东对面的何莉对陈东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就坐在了自己的电脑面前，没一会儿，陈东就听见了对面传来的打字声。
    “陈东，把昨天的会议整理成ppt下班前给我。”杜主管拍了拍陈东的肩膀，安排道。
    “好的。”陈东点了点头。
    何莉看着主管走远，才探起了身子“我去，昨天的会议报告整理成ppt这个工作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杜秃头就是看不得人歇一会儿，你昨天拖到什么时候才整完那可行性研究报告啊！你还弄那个什么劳什子报表！”何莉嘟嘟囔囔说个不停，满脸写着打抱不平。
    陈东看着何莉笑了一下，何莉人很好，和他同一年进公司，为人热情，是个挺讨人喜欢的性格。
    “你啊你！”何莉看着陈东已经开始准备做ppt的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也没什么事情，毕竟我们组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已经上交了。”陈东想了想这样说道。
    何莉翻了一个白眼，从自己的座位上面离开，端了两杯咖啡，将一杯重重的放在的陈东的桌子上面“尝尝，淘来的新品。”
    陈东抿了一口，又苦又酸的味道在自己的口腔里面蔓延开来。
    “小王给的？”陈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脸满足的何莉。
    “当然，我说，赶紧谈恋爱，你看看你，都成了蔫黄瓜了！”何莉语重心长道，还没等陈东说什么反驳的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继续跟ppt奋斗。
    中午12点，办公室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前往食堂，陈东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手机亮了起来。
    “喂，妈”
    “小东啊”电话那边传来的女声，让陈东站了起来，朝着办公室外面走去。
    “恩。”陈东应了一声。
    “你病治好了没有？”
    “妈，我没有得病”
    “我听你小弟说，这是心理疾病，我们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没事，这钱咱们家掏得起，只要你恢复正常。”电话那边的女声像是压抑了很久一般，声音带着一些哭腔。
    “我没有得病”陈东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还是这么犟，什么不是病！不是病！你能那样吗？！那是变态，是会得艾滋病的！要命的！咱们家是要脸面的！”像是被陈东的话气到了一样，电话那边的女声喘气声变大，声音也加重了起来，听着陈东这边没了说话声，她也停下了。
    陈东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拿着手机看着它自己黑屏，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将手机揣在了口袋，按了按太阳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脸色平静。
    下午依旧是ppt，陈东也不觉得枯燥，偶尔看屏幕到眼睛发困，就仰头靠着椅背上，5点整陈东将整理好的ppt发送到了杜主管的电脑。
    低头看着自己桌子上的多肉，只有一盆，陈东忽然就觉得真是可怜兮兮极了，伸手点了点它胖嘟嘟的叶子。
    “陈东，有些内容要改一改。”看着杜主管发来的消息，陈东又打开了ppt开始新一轮的修改。
    翻来覆去了3遍，陈东看着消息上面杜主管发来一个满意的手势，看了一眼电脑上面的时间，晚上9点，对面的何莉，8点就关了电脑撤退了。
    陈东关了电脑，看着一眼杜主管的办公室，灯还在亮着，赚钱不易啊，陈东伸了一个懒腰，戴上了耳机。
    搭上了回家的晚班车，看着外面闪烁着的灯光，行走的人，牵手的情侣，以及一个奔跑的黄毛。
    陈东看着马毅然喘着气踏上了公交车，将手上的钢镚投放在了钱箱里面，咧着嘴抓着杆喘气，因为奔跑而热起来，马毅然将自己衬衫扯动着好像这样就能凉快一些。
    两个人中间隔了很多人。
    马毅然没看到站在车后门附近的陈东，仰起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很瘦，这是陈东的想法，看着他抓着杆子的手，骨节分明，纤长。然后陈东伸手捏了捏自己低头就可能出现的双下巴，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短短胖胖的手指，很丑。
    “东哥！”马毅然清亮的声音传到陈东的耳朵，他扯下了自己一边的耳机，他站在自己的身边，陈东看了看肩膀，两个人似乎差不多高的样子。
    “你这么晚了不回家？”陈东说完这话，抿起了嘴，这样听起来就像是教训孩子的大人一样。
    马毅然摆了摆手，“别提了，上个月当促销的钱，非要让人到这里来取，就不能打到银行卡里面。”他的语气里面带着抱怨，侧过脸，就看到陈东正侧着脸看着他，听着他的抱怨。
    马毅然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低下了头，感觉自己的脖颈微微的发烫，放在身侧的手，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裤子，轻轻的摩擦着。
    “恩，是挺麻烦的，你”陈东这话还没说完，公交车一个急刹车，他紧紧抓住杆子，马毅然的脚步有些慌乱，却还是第一时间稳住了身体，两个人的肩膀在这样的摇晃中碰撞在了一起。
    身体的温热，一触及离。
    “对不起，撞到你了。”马毅然懊恼的皱起了眉，陈东才发现，他的左边眉毛朝后的位置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疤痕。
    “我也撞到你了。”陈东说完这话，侧过脸看着马毅然懊恼的样子，他微微垂下的眼帘，睫毛不是很长，“不用道歉。”
    马毅然舔了舔上嘴唇，朝着陈东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东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咳咳”这次倒是陈东不好意思了起来，看着自己另一边的耳机在自己的胸前摇晃，他提起了耳机线“要不要听歌。”说完，陈东就后悔了起来，他应该觉得自己只是每天电梯上会遇见的陌生人吧，可是提着耳机线的手已经递了出去，现在收回来，尴尬，不收回来，也尴尬。
    “好啊，我倒是要听听东哥你听得什么歌。”马毅然直接接过了耳机，一个人提着耳机线，一个人捏着耳机，陈东急忙松了手。
    陈东看着马毅然带着自己的耳机，白色的耳机线一时间将两个人连在了一起，他的耳后有一枚小小的黑痣，耳朵不大，耳廓泛着浅浅的红。
    “春夏秋冬？”马毅然换了手抓着杆，另一个手按着耳机，偏头问道，他的这个位置看过去，陈东的身后不是黑压压的人群，而是车外不断往后飞逝的万家灯火，陈东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了这样的场景里面。
    背后模糊，只有眼前，清晰。
    “恩，你不喜欢？”陈东拿出了手机，准备将手机递给他。
    “不，很喜欢。”马毅然看着陈东亮起的手机屏幕，锁屏上面张国荣的侧脸温柔而内敛。
    每天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就会变得格外的多，本来就漫长的路程，现在更是将时间扩长了一倍，陈东的余光落在戴着另一个耳机的人身上，其实，似乎，也没有很漫长。
    看着后面空出来的座位，马毅然戳了戳陈东的肩膀，指了指，两个人趁着因为堵车而停下了的空隙，坐了过去，耳机倒是没有掉落。
    “东哥，你每天上班这么远啊。”朝后仰了仰，马毅然活动了一下，一直抓着杆子的手臂。
    “还好，不是很远，今天堵车。”陈东看着他的动作，想起来出门的时候还将一个暖贴放在自己的口袋，掏了出来，上面画着一个卡通的狐狸，“贴着吧，会舒服一点。”陈东说道。
    马毅然看着他手上的暖贴，翘了翘唇角，却又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东哥，你帮我一贴，我这手伸不过去。”他按着耳机，侧过了身子，陈东害怕耳机掉，身体也不自然的朝着他那边倾了倾。
    陈东的手指按在了马毅然的背上，手指的热度，透过衬衫映在了他的身上，马毅然的肩头微微的耸了一下。
    将暖贴贴在了他的肩膀处，像是不放心是不是贴的牢固一样，陈东又按了按，是真的很瘦的。
    “谢谢。”耳边传来马毅然的声音，带着笑意，陈东转过头去看，就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因为笑而弯了起来，眼睛很漂亮。
    陈东有些躲闪马毅然直勾勾的眼神，垂下了眼帘，“不客气。”他不自然的将头侧去了另一边。
    耳机的长度决定了，马毅然将身体往里面挪动的时候，陈东只能将头转了过来，并朝着马毅然的方向挪了挪。
    少年伸了伸腿，两个人的膝盖贴在了一起。
    陈东的身体忽然间有些僵住，他看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膝侧，要是自己忽然间挪开，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怎么好接触，可是不挪开，隔着裤子感觉到从另一个身体上传来的热度。
    就这样吧。
    “东哥，到了！”马毅然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陈东的肩膀，忽然间离开的热度，让陈东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恩，准备下车吧”他本想开口，不听音乐了，可是看着两个人中间连着的线，忽然间就不想开口了。
    从车站到他们居住的那栋楼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并肩走着，刚才因为位置，马毅然捏着耳机，绕着陈东划了半个圈。
    “明天多穿一些，容易感冒。”陈东看着听着歌，朝着前面的走的人，他的背很直，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的身上，那头黄毛，又变得更黄了几分。
    “好啊。”马毅然偏头看了过去，陈东的鼻子挺高的，他一直觉得陈东应该是有些近视的，偶尔看到远一些的东西的时候，陈东总是不自觉地会眯起自己的眼睛，黑色短发很利落。
    电梯停在了5楼，马毅然摘下了耳机，递给了陈东。
    陈东看着他捏着耳机的手，接了过来。
    “东哥，明天请你吃早点！”马毅然走出电梯，转过身，笑着对陈东说，他很爱笑，陈东看着马毅然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好。”
    10点半，陈东回到家，打开了灯，洗漱后躺在床上，他曲起了腿，手按在今天两个人膝盖触碰在一起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睡得依旧不怎么安稳，陈东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房子，想要强迫自己继续睡下去，可是脑子已经清晰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捏着眉头站了起来。
    打开了房间的灯，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人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陈东这才站起来走进了洗漱间。
    哗啦啦的水流，陈东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凉水里面，抬起头来，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一点。
    昨天穿的衬衫有些皱巴，陈东不想换一件新的，拿着热毛巾在皱纹处按了两下，穿在了身上，打上领带，他短促的呼出了一口气，准备出门，停住了脚步。
    看着挂在门口黑色格子围巾，陈东的手放在围巾上面，最后他像是做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将围巾拿在了手上。
    电梯照旧在5楼停了下来，“东哥，早啊。”马毅然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昨天那一身，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薄薄的棒球衫。
    “早。”陈东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点了点头，拿着围巾的手，微微握紧。
    “昨天说，请你吃早点。”马毅然摇晃了一下手上的饭盒，递到了陈东的面前，看着浅色的饭盒，陈东的喉头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没出口。
    “谢谢了，毅然。”陈东接过了饭盒，饭盒上面的温度，从手指尖传递到了浑身上下。
    他叫完名字，余光一直看着马毅然，看着对方乐呵呵的抬起头“别这么客气，东哥。”他才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的让自己没那么紧绷。
    “东哥，要是好吃记得告诉我，这可是我做的。”马毅然骄傲的抬起了下巴，看着陈东，陈东大部分时间总是很沉默，他穿的西服刚好衬的他的肩膀很宽厚的样子。
    陈东听到这句话，他的唇角像是不受他控制一般的上扬了起来，落不下来。
    “好。”
    今天马毅然倒是没有同平时一样窜出去，两个人一起出了大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冷的马毅然打了一个哆嗦。
    “戴上。”陈东握着围巾的手在围巾下面有些紧张的发抖。
    “不用了，东哥，今天真的挺冷的，你戴着吧，我跑过去就热乎了，我妈那小超市又不远。”陈东看着马毅然在他面前小声说着，他的耳朵轮廓变成了浅粉色，低下头，能让人看见他黑色的发根。
    陈东将饭盒夹在胳肢窝下面，将围巾抖落开，直接围在了对面还想说些什么的人脖子上面。
    缠绕了两圈，护住了脖子和下巴。
    马毅然一瞬间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说话声都没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伸手按下了挡住他的嘴的围巾，看着面前的陈东。
    陈东眼神飘忽，就是不去看马毅然，他害怕面前这个人看出些什么，然后将围巾扔在自己身上。
    害怕。
    “东哥，你怎么这么好啊。”马毅然的声音传来，陈东不自然的摸了摸的鬓角，才看向对面的人，他翘着唇角看着自己，他的鼻尖，耳廓，染上了红色。
    “我。”陈东的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抱了抱，身上是淡淡的柠檬味，陈东这一刻才是感觉到了什么是手脚僵硬，无法动弹，甚至呼吸都觉得困难。
    还没等他伸出手去回馈这个拥抱，马毅然已经松开了手，他的面颊都染成了红色，拉起了围巾，挡住了自己大半个面孔。
    “东哥，我先走了，你快去上班！”马毅然在原地跳了两下，没等陈东说话，就飞奔出去，金黄色的头发梢在风里面被扬起。
    陈东在原地站着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背影，低下了头，伸出手按住了自己开始发烫的耳朵，感觉自己胸膛里面的那颗心脏似乎跳动了没有那么剧烈了，才迈开了步伐。
    (2)
    穿过马路，马毅然的手按在围巾上面，掩住他的口鼻，脸上发烫的温度，让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冒烟了。
    “臭小子！被鬼追啊！”踏进小超市，他背靠着玻璃门，听着自己母亲的声音，脑子里面这才冷静了下来，蹲下了身子，将脑袋埋了下去。
    太糟糕了，今天的自己太胆大了吧，马毅然站起身子，懊恼的叹了一口气，超市里面的暖气告诉他应该摘下围巾了，可是就是舍不得。
    马毅然将脖子缩了缩，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围巾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是淡淡的洗衣液的气味。
    “你小子！魔怔了？！”张巧云看着自己儿子站在门口，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懊恼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捏住了马毅然的耳朵。
    “知道了，妈，我去收拾今天的货。”马毅然将自己的耳朵从张巧云的手中解救出来，他匆忙取下围巾，露出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脖颈。
    马毅然伸出手想要将围巾挂在门口的挂钩上面，可是挂在了上面，他偏着头看了看，又觉得不合适，将围巾取了下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自己的小柜子里面。
    好像这样，就能锁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样。
    从后面将抹布洗了洗，准备去将货架齐齐的擦上一遍，他站在最外面的货架旁，手放在货架上面，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的那条路。
    陈东每天都会从这条路经过。
    今天的陈东手上提着他给的饭盒，依旧走在这条路上，他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其实他的衬衫衣领处有些褶皱，今天的头发后面有一撮翘了出来。
    马毅然抬起头看了看表，112路公交车就快来了吧。
    陈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心脏好像忽然被人捏住了一样，忍不住连肚子都缩了起来，抿起了唇，屏住了呼吸，马毅然感觉到，陈东就是在看他。
    马路对面的陈东抬起手，扬了扬手上的的饭盒，对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心里的泡泡忽然间就不受控制一样的冒了出来。
    “你这衣服里面怎么还放着昨天用过的那个暖贴，我给你扔了啊。”张巧云的声音忽然传来，马毅然急忙对着陈东笑着点了点头，就急忙转身。
    “妈！别！你别扔！”马毅然着急了，一把搂住了已经去垃圾桶那边的张巧云的腰，将那个已经报废的暖贴从她的手上抽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将上面已经被张巧云捏皱的地方抚平，低下头对张巧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就又将这个暖贴放在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面。
    对着张巧云做了一个鬼脸，又提上了抹布开始今天的劳动，家里面的生活其实挺好的，这间超市虽然不大，可是附近就这一间超市，生意倒是也不错。
    蹲下身子开始擦起了下面的这一层货架，应该是昨天的夜班售货员走之前已经收拾了一遍了，没有废太大的功夫，马毅然就将这几个货架齐齐的擦了一遍了，又从后面的仓库里面搬了两箱饮料出来，将缺的货补上。
    “百事可乐。”马毅然自言自语道，穿过第二个走道，将可乐放在了上面。
    “你今天收拾完就出去看看书，以后社会考试多参加一些。”张巧云看着自己儿子因为劳动已经一脑门子的细密的汗珠，抽了一张面巾纸递到了马毅然的面前。
    张巧云的性格不算泼辣，但是也是一个自立自强的性格，这间小超市在与自己丈夫离婚的时候将其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其实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这个儿子以后的生活。
    马毅然接过了张巧云手上的面巾纸，在自己的脸上胡乱一擦，“妈，你别担心我了，我不会饿死的。”说着对着张巧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配着他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你就给我辩！我说让去就去！20岁的人了成天没个正形，你说你这以后不结婚的话是不是要攒钱把自己整个好一点的养老院！”说着张巧云伸手就又要去马毅然的耳朵，马毅然灵活的跳开，捂着自己的耳朵，对着张巧云吐了吐舌头。
    “知道了，妈。”看着张巧云马上就要发怒的样子，马毅然急忙又凑在了张巧云身边，搂着她的腰，头在张巧云的颈窝处蹭了蹭，张巧云像是发泄一般，狠狠的在他的脊背上拍了两下。
    看着自己的母亲却是不在是一脸阴云的样子，马毅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亲了亲自己母亲的面颊，进到了超市后面的小房子里面，打开了电脑，准备去听听前两天报的网课。
    还没等戴上耳机，就听见外面自己母亲忽然变得激烈的声音来，他小心的挪开自己的椅子，站在墙边将门开了一条缝，听着。
    “你说谁变态？！我告诉你，马军，这是我儿子，你他娘说什么玩意儿，抱着你那小三给我滚！让她给你生儿子去！”
    “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愿意养他，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放屁！我儿子怎么样都是我儿子！和你有啥关系！”
    马毅然听着听着就关上了房门，坐在椅子上面，抓着自己的头发，颓然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那一头灿烂的金发都变得有些暗淡了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戴上了耳机，放大了声音，听着听昨天网课老师的回放，打开本子在上面一笔一划写着笔记。
    他的字很端正，一笔一划，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小方块。
    房门被张巧云打开了一条缝，看着房子里面自己的儿子坐在电脑面前，认真的记着笔记样子，她笑着点了点头。
    “妈”
    就在张巧云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马毅然停下了笔，暂停了电脑。
    “怎么了，儿子？”张巧云停下了脚步。
    “你和他离婚，是因为我的事吗？”马毅然没有回头看张巧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手放在膝盖上面，攥成了拳头，微微的颤抖着。
    张巧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进房间里面，手放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面，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我和他已经没有感情了，他早在外面有了别人，你的事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一个机会，摆脱我和你，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要离开，难道我张巧云要跪着求他吗？”
    张巧云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愿意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或许会因为电费，水费，或者今天的哪一顿饭不好吃而有些小摩擦，但是你们相互忠诚于对方，每天晚上依然会睡在一个被窝里面。”
    说完，张巧云就拍了拍马毅然的肩膀，俯下身，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了一个吻，就离开了这个小房间。
    马毅然低着头，抿着嘴，拳头攥的紧紧的，努力的将自己的眼睛瞪大，可是那晶莹的液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面，他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张大了嘴巴，喘了一口气，手掌放在了眼睛上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着自己通红的眼睛，拿起了放在桌子上面笔，点下了继续播放的符号。
    笔记本上面已经写了密密麻麻的公式，马毅然一直觉得自己的逻辑思考能力不强，数学类的东西让自己觉得吃力，就像是现在，本子上面的练习题，已经反复推算了三四遍了，怎么还是算的不太对。
    他有些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咬着笔帽，恨不得将这些题通通吃下去才好。
    “吃饭吧。”门外传来张巧云的声音，马毅然颓废的驼着背打开了房门，张巧云手上端着一碗盖浇饭，土豆丝配着青椒，旁边还放了几块红烧肉。
    超市里面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个黑色头发披散下来的少女，抬起眼看了一眼他这边，就急忙收回了眼神，手在货架上面扫了一下，就匆匆插进了口袋。
    马毅然接过了饭放在了桌子上面，张巧云就又坐在了收银处。
    他没回到房间吃饭，站在房间门口看了看，迈开了脚步，停在了冰柜面前，旁边站着刚才的黑色头发女生的旁边。
    “这里是有监控的。”马毅然的声音放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少女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看着马毅然，黑亮的眼睛里面似乎带着水汽。
    马毅然没有转头去看女生，只是打开了冰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往收银台放了三块钱，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小姑娘。
    她停在货架偏头看了看正在吃饭的张巧云，又看了看站在房门口的马毅然，咬住了下唇，从口袋里面掏出了那一根水笔放在了货架上面。
    看着那个姑娘离开了超市，马毅然才回到了房间。
    这种情况其实在超市里面很常见，总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下午的时间很枯燥，小太阳在这个小房间里面，烘的马毅然觉得自己整个背都在发烫，下午换了英语课来听，他不太喜欢张口去说，但是写的却是很勤快，没一会儿的功夫，整张纸上就都写满了单词。
    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多么的光彩夺目，要是可以的话想去考个小语种的证书，说不定可以还可以去补习班当个老师什么的，马毅然偶尔会这样想着。
    晚上10点外面已经全黑了，张巧云敲了敲门，“回去吧。”
    “恩，你先回，我收拾收拾就回去。”马毅然说道，手上已经开始将笔帽盖上了，张巧云便关上了房门，这是24小时的超市，晚上上班的是一个大学生，为人憨厚，客气。
    “一瓶冰红茶。”打开门，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抬头就看见陈东站在收银台边，正在手机扫码，他看起来有些疲劳，本来应该挺直的背在此刻却微微有些弯。
    一个手拿着冰红茶，另一个手提着自己早上给他的饭盒。
    “东哥！”马毅然叫到，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带着些颤音，还有些高兴，站在收银台旁的那个人就朝着他这边转了过来，对着他点了点头。“毅然”。
    真是太幸运了。
    马毅然带着围巾，走在陈东的旁边，他的眼神一会儿落在陈东身上，一会儿又转去看旁边的路灯，陈东的喉结其实挺明显的，他喝水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中指上面握笔的地方有一层厚茧子，不像自己，他以前肯定学习很好。
    “饭好吃吗？”马毅然忽然跳了一下，扯着围巾将自己的嘴埋了进去。
    “啊？饭很好吃，煎蛋被人抢走了一半。饭盒我洗干净了。”陈东想到今天打开饭盒的时候，对面的何莉闻着味就寻了过来，二话不说，一筷子抢走了一般的煎蛋。
    饭团捏的很小巧，让人一口一个，里面包裹了炸的酥脆的油条粒，外面撒了一层黑芝麻。
    “那明天我再给你做一份。”马毅然微微的侧了侧自己的脑袋，他看着陈东的侧脸，陈东有些不自然的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看着陈东转头，他有将头低了下去。
    “不了，明天，我请你吃吧。”陈东看着马毅然站在灯光下，低着头，似乎准备将自己的整个脸都埋在围巾里面，他的声音染上了笑意。
    抬起头，他的手掌放在了马毅然那一头黄毛上面，揉了一下。
    看着咋呼，其实很柔软。
    “东哥！”马毅然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度，他的耳朵瞬间变得滚烫了起来，急匆匆了戳了一下旁边人的腰，感觉到他不自然的缩了一下和忽然的笑。
    他抬起头，就看见陈东笑着捂着自己被戳的地方，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笑意，抿住唇，努力将自己的唇角往下压。
    其实，根本压不下去啊。
    马毅然将手放进了口袋里面，刚刚戳过陈东的手指，被他握在了手心，手指尖好像都在发烧，连着放在胸口的那已经冷掉的暖贴都热了起来。
    “你在给阿姨帮忙？”陈东的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戳的地方，看了看旁边的人脖子上面戴着的围巾，不自觉的抬起头看了看路边的灯，忍不住将自己的脚步朝着旁边小步的靠了两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恩，然后上上网课，我高考没考好，就想不去上了，也不想复读。”马毅然说完就后悔了，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咬住了上唇的唇珠，学习成绩不好这点其实一点都不想暴露出来，而且，万一他觉得自己是什么流氓，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办，在想什么啊，马毅然忽然想锤自己的脑袋两下。
    “恩，网课很多都讲的很好，可以啊，你可以去考一些证书，像是小语种的，西班牙，日语就挺好的。”陈东听了马毅然的话，想了想，他才给出了建议，自己的大学也算上特别好。
    “你也这么想！我也这样觉得，可是我妈说让我先学好英语，然后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还有啊，我数学真的好差啊，逻辑性完全不行啊，东西一多，我脑子就乱了。你知不知，我。”还准备说些什么的马毅然忽然间闭上了嘴，陈东一直在看着他，听着他说话，目光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