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往事念旧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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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肆独酌
    一篇著作,书写着兵戈铁马,纸张早已泛黄,粘贴在城墙上,书写着沧桑。
    围观者不少,指点江山,咒骂敌者,心中亡国恨,可见一斑。
    而这篇著作大文豪,早已匿身于人海,初至此城,便早已将这亡国恨书写在城墙。
    治安官领着一路兵马,奋力跻身民众之间,心中怒火三分,而看了这篇感同身受的文章,早已烟消云散。
    著作者仗剑悲歌,念着城头的著作:“山冈上,顾四方,飞鸟掠翅青云上。山冈上,叹怅惘,一袭风烟泪两行。山冈上,平野望,山河何处是安康?”
    欲敬苍天天已晚,独步酒家浇国殇。
    店门口的小二毕恭毕敬地问候了一声:“南将军。”
    走入店内,并无多语,酒馆间充斥着亡国的不满,酒馆中的侠士,锃亮着手中的剑。
    在喧嚣中寻一份宁静,闲来翻开一本线装书,这书看起来年生有些久远,封面早已经泛黄,书线已不知断了几次,有种纬编三绝的感觉。
    书封四字入眼:阴阳杂谭。而书扉有字的只有一页:
    世分两道,其一为阴,另则为阳,阴阳为何?一语难说。
    二者支配世界流转,缺一则为不可。人若是也,有则奉阳,有则奉阴,鬼怪若是也。
    “天地开世,恶邪甚多,鬼魅穷心,深不可测。”
    此乃《阴阳杂谭》者,神明授也,包罗万象。符鬼技能,法器所藏之处,皆在此书之中。此在谁手?将入谁手?
    书中并没有其他的学问,就这寥寥几语。后面书页百余,并无一字。
    乱世浮萍,又有何心去不问苍生问鬼神?瑞贤静观而不作研究。早已把这本书作为了他的日记本,这是七岁时家父从西洋带来的学问,还有这支伴随他写完一本日记的羽毛笔,而这本书也是家父说在路上捡着的。
    家父是乌参山之主,来然十郡武林之首,天下武评三十七,而他这南家嫡长子,却三年从事亚夫营,也没沾过家父的光,更没说上过武举。
    原先空无一字的天书,早已是群蚁排衙,文墨芊芊,十分秀气,这是用羽毛笔蘸墨写的。想起自己挥毫蘸泪写沧桑的情境,墨水会干涸,只留墨痕一处,淡墨痕痕,而记忆将会被永远珍藏。
    往事念旧,在这乱世安宁之地,在这酒家,和着世间喧嚣,回首过去。
    他记日记的方式和西洋人有些不同,倒像是写一本书,有着章节和题目:
    ■第一章盼父归
    我站在山门旁,迎着百花的芬香,身后是高万仞的浩宇穹苍。
    山门的牌坊,记录着一个门派的兴衰,山门很是破败,山门前的石砖间,荒草映身。
    家父扬鞭向东,带领着弟子一百,而家亲早已远迁桃源。
    这山间,人去空山寂。
    只有我和二叔,守在这山门旁。
    “瑞贤,时日不早,待胡王御驾亲征,铁骑踏破,到时候就扬鞭不及了。”
    九岁的我并没有说什么,怆然地看着这山门,虽才十岁,不明事理,但山河破碎风飘絮,十分忧伤。
    “家父,几时能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我通达诗书万卷,这首诗也没少在我眼前出现,看着二叔,神情黯然的许多,多了几分失魂落魄。
    “你说这胡国,也不过是九个番国中的一个,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进犯来然?瑞贤——”二叔手指前方,一行铁骑扬尘纵马。
    二叔心中有了些许恐慌,守着这山间,二叔已经荡平七队来犯敌军,来者全是,轻步皮甲,而我自然没有什么用,挥舞一下刀剑,试试威风,衣襟翻转,伺机杀敌几余。
    二叔扶着我:“逃吧,瑞贤逃吧。”我嘟囔着嘴儿摇摇头,握紧手中的剑,要与二叔共进退。
    “家父去前,嘱咐我守住山间,护佑家亲,此事不可违,快去,再过几天时日,身入来然从军征!”
    “逃至何处?”
    “往东二十里,城郭一座,可就此立足,话论乌参山一破,此城必会招收兵卒。此处一去,暂避战火。”
    我一纵而去,恋恋回头。
    后面的乌参山连绵不绝,一眼不曾忘却。铁骑飞沙,近在咫尺。我只好在野草隐身,近观着,这一场殊死较量。
    二叔已经比画出了长剑,“北胡人!”
    “不错,好眼光,老头儿,不过这个似乎缺了些礼数,应该叫爷爷。”
    “乌参山正门不在这里,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走后门的人。”
    “哟,一语双关。”胡国来者拍手,“来人,给我拿下。”
    来者数人,骏马寒刀,一柄刀紧紧握在手中,弓步站好,刀锋向下。
    二叔仰面长须,蔑然地看着这一切。二叔看向东方,空无人影,天边泛着赤霞,似血的夕阳冲洗了云彩,冲淡了长风。
    二叔挥舞着手中之剑,剑锋中有一股气,不是剑气也不是杀气,而是骨气。
    那两人奔来,一身沉重的铠甲也不减行动的速度,挥舞着两柄刀,苍劲有力。
    一身重甲包裹着身躯,让没有仙学的二叔无从下手。
    刀光剑影,浮梦面前,寒光掠空寂,斗者胜负何时解?
    一声弦翻,又是白羽逐箭,服着素衣的二叔,丝毫没有料到,拄着剑,白羽和素衣,与涌出的鲜血红白相杂。
    我捂着嘴低声抽泣,面对着敌人的寒锋,却丝毫无所动容,所叹之事,只是自己年幼无能,气力不足。
    若是换作当今已不知杀了那,胡兵几百回了。
    后方的来者骑着马,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两足夹着马,“驾!”马蹄声“得儿嗒,得儿嗒”消失殆尽。
    二叔卧在山门旁,布满鲜血的手,扶着山门的木柱,看向山门木扁的几个斗方大字,长长的一声叹息。
    带着鲜血的涎,缓缓的垂在古老的石板上。伏在地上抬头所见,那一片草丛摇晃,“你这厮,怎么还不走?”
    北方的旷野,空无一人,只有夕阳的残血。
    胡兵踏着铁骑离去。我急忙奔去,袂垂在手,一同伏向二叔,二叔也不再说什么,是那样的静默,只有长发,和胡须,指向那寂寥的东方。
    眼泪怎么拭也拭不干净,双袖龙钟泪不干,带着哭红的眼望向东边,一片孤城万仞山。
    把二叔葬在山门荒草间,他将永永远远守护着这山门。
    咬着牙,瞪着目,踏步而往,向往东方。
    远远望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城门似掩非掩,城中似静非静。
    晚风轻拂过,鼻头在抽搭。
    入了那城门便是灯火万家,街上有许多人骑着高大的骏马,纵往其间。
    百姓们不如以前自在,街上没有谈笑,只有来去匆匆。
    ■第二章跻身仆役
    酒馆中也有了几分萧瑟,来的人不比以往多。
    “小二,上酒!”
    小二年岁已高,胡须花白,也并没有说什么,要知道在这乱世岁月,所有人都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酒意正浓,却缺了故乡那一份醇厚。家父酿造的酒是如此的甘甜,并不是天下人能比的。
    一碗酒很便宜,不过一文钱,酒价如此之贱,却来者不多,这又是为何?
    心中的疑虑问向那小二。
    “小客官,这可不同,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可知何处请缨?”
    “就在前些时日,群主弃城投降,带着一家老少,入关去了。现在城里都是胡兵,想参军?晚了!”
    “那此城旧部今在何处?”
    “逃了。”
    在这十分愁苦,十分惨淡的谈吐之间,一声剑响,一处寒光,酒家掩门布飘落黄尘。
    “老头儿,钱财何处?”
    小二慌忙拱手行礼,“这位客官里边请。”
    “请个屁,叫爷爷。”听着一番话语,倒像是胡人,带着奇怪的腔调,恰是有一番戏谑之意。
    “赐一坛酒来!今儿请哥几个喝几口。”话语如此蛮横,丝毫没有礼数和分寸,身后是十来个兵甲未解的胡兵,拥入店中,一脸狰狞,一份高傲孤意也和他们的身高成正比。
    “这,鄙人在乱世存活,糊口不易——”
    “放肆,犒劳国王的军队,不是你们这些尘民该做的吗?”
    小二衣衫破烂,尘土尽沾,面黄肌瘦,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求个饱饭,估计这种“亏本生意”也做了不少次了。小二眼中的寒酸,是无人能道尽的。他就差给他们跪下了,不过身为赤子,气节不失!
    酒店里充斥着不满,来吃酒的也有几位侠客,拭尽刀锋残血。
    “怎么?反了!来人,给我将这群放肆狂妄之徒拿下!”
    “等等,”我提着剑,声音有些稚嫩,但也不丧失坚毅,“叔叔,我与你比试,我若赢了放了他们,你若赢了,我任杀任剐随你便。”
    “好。”狂妄的胡兵,见我只是一个十岁的稚子,并没有说什么,仰着胡须,一声长笑,“好,就这么定了。”
    不知是什么给了他这一份狂妄,或许是来然十郡败给了他们一郡罢了,其他的九郡都在关中,平乱关易守难攻,一时难以下手,他们就把关外的那一郡给先攻了下来。或许就是这一点,给了那位胡兵这一份“豪气”。
    周围吃酒的二三游侠,放下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刀尖还在震颤着。
    那胡兵挺着大肚子,抖擞几番肚子上的铠甲,摆了个招式,一挥长刀斩。
    我也并没有惊慌,想着二叔就是为这个去奸佞之贼所杀,心中的恨意是刀剑不能比的。
    小二还想替我说句好话,可周边的游侠一手止住,握着他的肩膀不放。
    挥斥着剑,一身侠肝义胆,也不比那些人差,谁笑弱冠不及?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这句话没少听吧。
    胡兵最尚用剑,这也承认了,他只能一面开锋,所使用的刀也不是那种重刀,曳着长长的木杆的那种,当然,他还不够格。
    也难怪他这么想,或许。我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或许能持刀,但是气力定会不足。
    没有了那块布的遮掩,店内的情景一览无余,店外围了三四层的看客。
    我不慌不忙,握着手中的剑,这只剑十分平常也不是算。特别锋利的那种,家中剑阁,藏剑百余,手中的剑不算名剑,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小子,没经历几场打斗,自然没什么名讳。
    胡人的刀也没闲着,划着向我刻划,也没有空气被削开的尖锐声响,不言而知,此人功力尚浅,这刀也没有什么来历,或许就是应于战事,小小村落,世人不知的一个铁匠铺中铸出来的,挥舞起来或许还没有自己手中的剑,得心应手。
    剑锋一转,刺剑而往,剑削着火花,换来围观的看客一声“好”,他们拍手称快,也不只是为了除暴安良,或许是单纯只觉得好玩,嗟呼,人情淡薄,世态炎凉,苟全性命于乱世,世间真情何处寻?
    那胡人侧着身,剑刺了个空,又一式挥剑,水到渠成。来者持刃与剑相逢,两件兵器的打击,震颤着。扇动周围的气氛,不少人发出一声赞叹:“小少年,好气力!”
    毕竟江湖行侠,也不是为了图得世人赞赏,毕竟是凭的一个“义”字。
    来者向后几分踉跄,又是一剑,在刀尖震颤,先前眼中无人者,也大陬失色,自惭其言,他也不是怎么相信,这力道居然是发自于眼前这位,文弱书生面的十岁少年。
    谁叫他出自于习武世家?在山间,兵戈没少操练。
    刀剑的震颤,让胡兵把持不住,面露惶恐,仓促应战,最终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斩草除根,一柄刀光换溅血三尺。在座的都惊了,围观的人散去,已经到了尾声,也没有什么看的了,清闲的人回家清闲,天色不早,西边也只是一片泛红。那几位胡兵,也是带着恨意,却无话道尽,只好忍气吞声,依照诺言行事。
    酒馆中的三名侠客,倒不像是我这种穷酸。手中还有些积蓄,这些都是江湖行侠,别人的馈赠,他们也无妻室,心中自然无了牵挂,乐哉逍遥,日日如此,直到战火悄然到来。
    他们的桌上,都是佳酿一壶,一旁的配件,也都是量身定制,只是穿着不怎么风雅。小二亲自为我蓄酒。一旁的侠士一声豪爽,“兄弟,初出江湖,此酒一尽。”
    两位侠士都在恭贺,只有案桌旁一人,闷声不语。两三食客也在说着恭维话。
    直到众人的寂静换来了暗旁侠士的话语:“胡国不是礼仪之邦,哪有这么好说话?”
    言语未尽,一阵晚风飒然,数十人立马其前。
    三名侠士,不约而同,手中利剑,“别动。”外边铁骑张弓。
    三名侠士,慨叹一声,愤然扔下手中的兵器,在酒家木板上震颤,余音未绝。
    “诛杀将领,约法当斩。只念你是小孩,让你终身做我仆役,现在你可是阶下囚。”
    “将军这只是个小孩,用得着吗?”
    “此城虽降,如有此者气魄,日后必反,不必多言,我一拿下就罢了。”
    我也没说什么,毕竟是我自己闯的祸,恨意寄于眉间,扔下手中的剑,在人马喧嚣间和那一帮胡兵走去,我可不能为了自由连累了一帮好心民众。
    要知武者行天下,不过是庇佑苍生社稷,换取天下太平。
    出了城,流水淙淙,有一线云烟,蒸煮着黄昏。天边的一线残霞,伴随着我消失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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