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怀州珩四人拿着地图琢磨了好几日，把路线什么的都弄明白才让召陵和闻语动身前往云州。
    不过在此之前，是安意辰先让召陵去查看了一下难民所在之地。
    六，七月的时候，云州接连遭遇暴雨，以至于流经此地的河水水位暴涨，漫出来的水淹没了周围的农田和房屋。
    百姓叫苦不迭，云州州府长官也无心救灾。
    眼见着秋收无望，百姓们活不下去，拖家带口的来到中都避难。
    最开始，是安岐调动金银去救灾，但是经过层层剥削都到了大臣的手里。
    久而久之，难民越来越多，是安岐不耐烦，便把他们打发到了中都的边缘，让他们自生自灭。
    召陵去了一上午排查人数，顺带看了眼他们居住的环境。
    是安意辰听召陵言语都揪心不已，道：“百姓流离失所，恐怕民心涣散。”
    上怀州珩道：“好在百姓心性单纯，若是此时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便能将过往苦楚都忘却掉……”
    是安意辰虽不情愿，但此刻也能认同，“对啊，百姓是最好拿捏的。”
    打一巴掌在给甜枣，是上位者的姿态。
    是安意辰心里惆怅，虽然他们不能阻止那一巴掌落下，但总要尽力弥补一二。
    “对了，你既然有赈济灾民的想法，为何不早一点实施？”
    是安意辰白了他一眼，“我也想啊，那两月我不在城内。等回来之时，父亲受命出兵，我根本无从下手。”
    上怀州珩皱了皱眉头，“快到年下了，这件事不能再拖。召陵和闻语马上就要动身，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要加紧速度了。”
    是安意辰点点头，“好，我一会就去找父亲要粮仓钥匙，闻语召陵一走，我们就没得力助手了。到时候，我让父亲拨一些他的下属过来帮我们。”
    午时刚过，召陵和闻语便出了城，上怀州珩和是安意辰去送了一程，回府的路上又去添置了明日搭设粥棚需要的东西。
    看是安意辰忧心忡忡的样子，上怀州珩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语没事。”
    被戳破心思，是安意辰有些尴尬，“哪有……我，就是在想明天的事。”
    “能有什么事？我们基本都完善好了，只等明日熬粥布施。”
    是安意辰摇摇头，“难民众多，只怕会忙不过来。”
    上怀州珩扣着他的肩膀，让是安意辰看向自己。
    “你是世子殿下，忙不忙的过来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应该操心那些粥能不能让难民吃饱肚子。”
    是安意辰被他抓着，一时动弹不得，“我知道……我第一次做，就怕做不好。”
    “好了，何必想那么多，你要是想这件事，倒不如想想你的闻语。”
    是安意辰脸色微变，“我……我什么时候说闻语是我的了，你又笑话我。”
    上怀州珩放开是安意辰的肩膀，哈哈大笑地走在前面。
    是安意辰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恍惚。
    第二日卯时是安意辰就起了床，洗漱一番后和上怀州珩出发去难民之地。
    还是和初次见面一样，是安意辰让上怀州珩和他坐在马车上。
    “难民所在地在天应街，离我们这里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上怀州珩道。
    是安意辰点头，天应府他听说过。
    早些年那里是条繁华的街道，后来听说死了人。商户们怕影响财运便搬走了。
    久而久之，天应街就衰败了。
    不过难民们倒不会介意这些，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才不会怕那些莫须有的鬼怪。
    不过最根本的还是这里留下很多空房子，有住得地方就不错了，他们自然不会在奢求其他。
    下了马车，就有人到是安意辰面前报道。
    “世子，我们这里都在准备，您不用担心。”说话的是是安屿的随从赵云青。
    “云叔辛苦，由您操办，我放心很多。”
    赵云青跟在是安屿身边多年，并且为人忠厚老实，也担当的起是安意辰一句云叔。
    “能为百姓布施是奴才三生有幸，所以不敢不上心。”赵云青笑道。
    是安意辰同样回了一个笑容，“云叔，您先去忙，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过了辰时，灰色的雾气浮上了天空，一炷香的功夫就下了点小雪。
    是安意辰命人先搭棚子，又让他们把提前捆好的木柴点着取暖。
    是安意辰生来身子就凉，此时一边哈气一边搓手，然后盯着伙夫熬粥。
    为了避免混乱和拥挤，他们叫了五个伙夫来，各自负责一边。
    是安意辰正在发抖，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暖热的手炉。
    “你还带着这个东西？”
    是安意辰有些惊讶，为了今天早起，他们的东西都是昨晚胡乱塞的。
    而且他刚才在马车上也没找见手炉。
    “你身子弱，别一会冻坏了。”
    上怀州珩没有做过多解释，越过他去看锅里的粥，顺便还交代了伙夫几句。
    难民们从听见声音开始就一直盯着外面，眼里从刚开始的疑惑逐渐转为期望。
    是安意辰见粥棚摆好，便把那些难民带出来，让他们按顺序站好领粥。
    难民们每天吃不饱，如今现成的食物摆在自己跟前，早就眼巴巴的瞅着准备抢。
    是安意辰笑着安抚他们：“大家不用急，也不用担心吃不饱，我们今日准备的粮食都是充足的。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知这位小郎君是什么职差。怎的突然……就在这里布施了？”
    是安意辰寻着声音看去，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老爷爷，我不是什么官员。”
    “这是我们允王府的世子，今年才十四。他听说云州难民集结于此，便想着为各位做些什么。”赵云青在一旁解释。
    听了赵云青的介绍，他们眼睛都直了，纷纷下跪。
    “世子真是活菩萨，我们本以为逃荒到这里，皇上会给我们一口饭吃，但谁能料到，他根本不管我们死活。世子年岁尚小便有仁爱之心，日后必得天恩。”老者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是安意辰看着心酸，立马过去扶他们起来。
    “各位都是我朝子民，我们的生活皆是百姓所供养，如今百姓有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难民们相互对视，非得是安意辰受他们一拜才愿喝粥。
    第一次被人行大礼，是安意辰有些不习惯，但为了让他们吃上热饭，也就顺了他们的意思。
    是安意辰站在一旁，看他们脸上呈现出满足和感恩时，心里的暖流也是一阵阵的外涌。
    赶在大雪来临之前，这些热粥都被分发到了难民手里。
    是安意辰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躲雪，上怀州珩抱着柴火进来点着，两人围着火堆取暖。
    现在雪下的大，路上行走不太安全，他们一边烤火一边等着雪停。
    上怀州珩添火的时候看见是安意辰手里的手炉，道：“手炉凉了吧？我去给你换个热点的？”
    “不必了，这里的水本就紧张，别因为我一个耽误进度。一时半会，我也冷不着。”
    上怀州珩眉眼柔和，把手放在火边取暖。
    是安意辰借着火光看他，想说话但是又找不到话题。
    上怀州珩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是在思念闻语。
    “今日下雪难行，只怕他们还没出中都境地。”上怀州珩给了是安意辰一个话头。
    是安意辰撇撇嘴，心里在揣测上怀州珩的心思。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总爱拿他和闻语寻开心。
    “可能吧，不过这样也好，在中都还能找到投宿的地方，要是走在外面，只有露宿的份儿了。”
    上怀州珩笑道：“召陵倒也罢了，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要是闻语挨饿受冻，恐怕就有人要心疼了。”
    “你！”是安意辰瞪向他，气不打一处，抓着手跟前的手炉朝上怀州珩扔过去。
    上怀州珩一把抓住，把它稳稳当当的放在自己腿上。
    东西扔出的一瞬间是安意辰便后悔了，然而看见上怀州珩脸上玩味之意未减，又独自生起闷气，把身子转过去不愿理他往过凑了一下，。
    “世子？”
    “不高兴了？”
    是安意辰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揪着自己的袖口玩。
    上怀州珩往他身边凑了一下，道：“真生气了？”
    看是安意辰还不理他，上怀州珩才发觉不对，改了脸上的神色，轻轻唤他，“意辰……”
    是安意辰翻白眼，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手指头。
    从上怀州珩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是安意辰露在火光中的侧脸。
    上怀州珩拉着他的衣角，“意辰，我同你玩笑的。”
    是安意辰见他服软，便想着整治他，“我自然比不上太子殿下那般好生活。”
    上怀州珩愣了一下，“好生活？”
    “难道不是吗？前几天不是你亲口说自己在我这个年岁的时候就有多个通房吗？”
    是安意辰不依不饶，“太子殿下整日留恋花丛，花心风流的，我可学不会。”
    看着是安意辰气鼓鼓的样子，上怀州珩先是错愕，之后再也绷不住，大笑起来。
    是安意辰看他扬起来的笑容，有些无可奈何，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笑什么？”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世子殿下这么好骗？”
    是安意辰哑然，“什么意思。”
    上怀州珩摆正心思，决定还是说实话。
    不然的话，是安意辰估计要气上个三天三夜。
    “我，没有通房，我在上怀的时候，除了我母后，一个女人也没接触过。”
    是安意辰眨着眼睛，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我那日同你说笑的，长这么大，我都没有行过房事。”
    是安意辰嗓子像是糊住一般，半天才红着脸出声，“哦——关，关我什么事？”
    说完，是安意辰便跑到窗户前站着。
    上怀州珩低沉的笑声传进他耳朵里，搞得是安意辰更静不下心。
    许久，他才觉得耳后有一股温热气息，紧接着就是上怀州珩清冽的声音。
    “意辰生气的时候，这么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