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儿有个老爷爷。”
    这是空蝉弥留之际听到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童音，很清脆。他强睁开双眼，瞧见那孩子果然生得眉眼如画，活脱脱一个小仙童。
    小仙童一手指着他，一边将头转向另一侧，顺着他的视线，空蝉大为震撼，他看见了怎样一个惊世谪仙啊！再华丽的言语一对上那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听见那人说，“那个老爷爷要死了，乖，咱们走吧，你不是饿了吗？”话很无情，但声音却像天外来音，空渺动听。
    饶是空蝉作为云游僧，不禁也听痴了，醉了。
    还不等他回神，便又听小仙童说，“可他还没死呀，你可以救他。你救他，他就不死了。”
    “遥遥希望师傅救他？”
    “嗯。他年纪这么大了，要是一个人死在荒山野岭里，他的家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空蝉想说，他没有家人，不会有人为他伤心。只不过若早个几十年，他愿意收个徒弟的话，兴许今日他也能有个这般招人稀罕的小徒孙。
    “罢，也是你命不该绝。”他见那谪仙般的人物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凭空出现在他眼前。饶是空蝉自诩武功修为独步天下却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上寿之人，吾游历世间许久，却也只遇到你一个。”他听见那人这样说。这一点他承认，他今年一百二十三岁，世上确实难有他这般岁数的。只是，他内力醇厚精粹，即使现在到了弥留之际，光看面相仍旧不过正常古来稀的容颜。那人是如何看出他真实年纪的？
    “不必疑惑，世人之事只要吾愿，皆可知。”
    “你身为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却执念深重。但念你曾有救世之功，一生无犯大奸大恶之事，却仍心有遗憾。今日你本该圆寂于此，既与吾相遇，也算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如此，吾便救你，再许你二十年寿命，让你去完成还未完成的心愿。”
    空蝉很是震惊，颤声道：“多…谢…”
    那人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道：“你不必忙着言谢，吾救你，亦有几个条件。”
    空蝉子强打起精神，缓缓道：“您、说。”
    “一，不许踏出长华山半步，若遇有缘人，你自可完成心愿；二，以身为盾，守护长华，身死道消，灵魂亦将化作山中精魄，不入轮回。你，可愿？”那人说这话时，神情异常疏离冷漠。
    空蝉子呼吸一滞，他修行百载，自然知道这代价有多大，用二十年寿命赌上后世轮回，真的值吗？
    可他真的好遗憾，他满身绝学，却无人继承，只能如此寂寥悲哀的死去。他，不甘啊！
    “我、愿！”
    空蝉子用尽力气回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人是骗子，好像只要这人说了便一定能做到，哪怕是这有违常理，逆天改命之事。
    那人静静走到他跟前，清冷的面容里无喜无悲，他听见那人说：
    “如此，甚好。你拜吾为师，完成这一段因果。不然，吾亦不能为你逆天改命。”
    “好……”他说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低伏，“弟子空蝉，拜见、师……”
    话未说完，眼帘好似有千斤重，在头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空蝉子的身躯终于彻底软了下去。
    一缕耀眼的金光涌入他的天灵，而后空蝉子整个人悬空浮起，被金光包裹。
    陆槿遥好奇的望着这一切，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纯真：“他会活过来吗？”
    “会的。”那人微微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陆槿遥的头。
    ……
    空蝉子一觉醒来还有些云里雾里，他探了探自己的脉搏，绵延有力，至少几年内都死不了。
    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不然怎么就真的遇上神仙了？！
    那是神仙吧？空蝉子怔怔的看向远处的白衣男子，清雅绝伦，清冷孤寂，好似雪山上的孤莲，寂寥的绽放芳华。
    “醒了？那便过来拜师吧。”恍然，空蝉子听见那人说。
    对，拜师！空蝉子想起那人说过是要自己拜他为师。于是空蝉子起身朝他走去。
    他生来孤苦，十二岁时被一云游僧所救，而后那人教他一身本领，却始终不肯收他为徒。空蝉是他自己取得法号。在那人死后，他带着那人遗志，也做了一名云游僧，游历世间百载有余。他看过万水千山，赏过各种风土人志，平过许多不平事，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如今的蹒跚老人，陪着他的，从来就只有山间风，林中雨，以及月光下倒影在墙面上的斑驳身影。世间之大，他却从来只有他一人。
    “师傅……”空蝉子跪拜，静心虔诚。
    “嗯。”那人应道，摸了摸身边陆槿遥的小脑袋，在陆槿遥满是懵懂的眼神中，空蝉子听见了接下来让他五味陈杂的话。
    “既已入门，遥遥便是你师兄，此后你二人需相互扶持，同为一心。”
    陆槿遥眨了眨眼，瞅瞅白胡子白眉毛老头，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空蝉子也看向陆槿遥，久久沉默不语。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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