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干什么,家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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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经籍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他晚上睡在林说文病房里的小床上,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林说文散发出的温柔信息素,这让他安心不少,但梦里还是经常出现那天他推开门后的场景。
鲜血淋漓的许宴宜,以及蜷缩成一团把手机死死地捏在手里的林说文。许宴宜怎样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眼里只有林说文。他一边喊着林说文的名字一边去揉捏他的耳垂,希望能恢复林说文的意识。
当时林说文身上是有血的,有他自己的也有许宴宜的。程经籍把他抱在怀里,他有了点意识就只会呻吟,听上去就是含糊不清的“疼”,那时omega的身子烫得像个火炉,唯独那个鼓起的肚子又硬又凉,像块石头一样。
“方,方慈诠!你来看他!”程经籍理智尚存,喊了在场的医生。
方慈诠也没了往日那个不着调的样子,他没多想就跟程经籍说:“你,抱紧他,释放你的信息素,慢一点,温柔一点,但是千万不要停下来。”说完他就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医院准备抢救。
那时候,程经籍能听见林说文呼吸声断断续续的,又感觉他一直在吐气,慌乱极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脑子不清醒了,现在再怎么回忆也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他只记起那位方医生的手真的很稳,在浑身都在颤抖的情况下还能把那么细的针头精准地扎进林说文的血管里。
救护车都出动了,那动静就足够大了,在林说文终于被推进抢救室后程瀚和谷雨也到了,程经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一巴掌,非常地重,让他整个人都飞出去了一截。
紧接着,就是一顿毒打。程经籍已经忘记了上次被父亲痛殴是什么感觉,但肯定不如这次疼。他被程瀚打到了墙角,打到蜷缩起来只记得护住头。他能听见程瀚对自己行为作出的解释。
“程经籍,你这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是这么保护你的omega的?没有人,没有人像你这么丢人现眼!程经籍!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些话他听太多了,也听习惯了。
他自臂弯间的缝隙里窥见了站在一旁的母亲,她高贵,优雅地站在一边,没有插一句嘴,没有做任何动作。他看不见母亲的脸,但也猜得到这个omega此刻的表情。
失望,愤怒。
毕竟林说文是她的“好儿媳妇”,阿愚是她寄予厚望的孙辈。
父亲的暴力是程经籍记事起就领会过的东西,倒不是亲身领会,而是看见他对他那些连名字也不一定能记清的下属,他会把文件夹、A4纸、钢笔,以及桌上能拿到的一切砸向不合他心意的下属,而那些下属即使头破血流也不会有说一句话,任由他辱骂着。那时候程经籍就觉得这些人是真的蠢。
程经籍还见识过程瀚对自己omega的暴力,他张牙舞爪,眼睛爬满血丝,像一只不认人的禽兽,捏起谷雨的脸,想把她往墙上贴,omega想要反抗,然,她无法抵抗alpha的信息素。那时候程经籍还很小,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大打出手,只能无助地站在角落像一只流浪狗一样等着刘妈来护住他。等他大一点,自诩能听懂大人们的那些话的时候谷雨和程瀚又再也没有发生过暴力。
程经籍第一次领教程瀚的暴力是在他小学前,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接着就是长达三天的反反复复的高烧。到了大一点他才明白,一切的原因只是一张没有拿到满分的英语试卷。
程经籍有时候在想,如果程瀚像要求他满分入学一样一直要求他走人生中接下来的每一步,或许他现在也能成为林说文那种人。可惜,程瀚这人不够有耐心,他不会在看不到巨大回报的事情上花费脑筋。程经籍也忘了他从什么时候意识到只要能在程瀚每个月回家的那几天表现得光鲜亮丽,就算内里腐烂成泥都不会挨一顿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就只有两件事,快活和不挨打。
程经籍回想自己现在三十岁,有二十三年的时间都在恐惧着程瀚的拳头,那个拳头太可怕,明明都是肉长的,但是三五拳就能击碎他的一切。程瀚的拳头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不讲道理。
医院的一角,他被揍得脑袋发懵,耳朵发出诡异的蜂鸣声,他放空着思绪,疯狂到享受这份暴力,如果接受暴力就能弥补错误那也挺好。
“干什么?干什么!法治社会!公共场合!家暴吗!保安!保安!”
程经籍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接着他身上的拳脚就消失了,程瀚大概是被赶来的两个保安拉开了,走到他身边的是方慈诠,他身上还沾着林说文信息素的味道。
“程经籍,程经籍。”方慈诠喊着他的名字。
程经籍抬起了眼,正视着面前这个戴着医用口罩的医生,那双眼睛此刻锐利又干净。
“我,没事,怎么样?我是说,林老师。”
方慈诠解释说:“他需要你的血,行不行?还能不能走?”
程经籍点了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撑着方慈诠的肩告诉他:“抽,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也行。”
“神经病,我是带你去抽血不是去掏心掏肺,我一个正规医疗机构正经医生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黑诊所黑心医生了?”方慈诠控诉道。
程经籍那天被抽了整整八管血,是人体极限的400ml。他的记忆只到最后一管血抽完,他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一阵天昏地暗过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他和林说文在一个病房里。
林说文安静地躺在他侧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沉沉地睡着,鼻腔上还挂着氧气管,一双手歇在身子的两侧,放着滞留针输送着不知名的药物。
他尝试着下床,却在脚尖着地的那一刻浑身一阵发柔,最终在地上摔了个狼狈,他这一摔动静不小,没有吵醒床上的林说文,但是吸引了外边的医生。
是方相娜,程经籍想起,那个在程瀚揍他的时候喊保安的声音就是方相娜。他对这个女医生的印象很简单,总是很开朗,人缘很好,跟他那个臭脾气的哥根本就是反过来的。
“哎哎哎,你怎么起来了?”方相娜把他搀扶到床上坐好了,不等他问就直接说:“你别担心,你身上的伤我们帮你检查也包扎过了,没事了。然后,林老师的情况有点复杂,不过总的来说是稳定下来了,别担心哈。”
程经籍谢过方相娜,在床边坐着缓着气,方相娜又说道:“嗯,我先跟你说一点你要注意的,注意营养,补血,因为可能林老师时不时还要用到你的血,还有就是,方便的话你最好在这陪床。一方面是你的信息素在,林老师的信息素能更稳定一些,也少一点意外,又一方面,其实你的信息素现在也不太稳定,你如果离开他久了可能会出现孤独感,焦躁,恐惧,情绪低落等等,严重了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进行暴力活动,所以,我建议说……”
“我知道。”程经籍抬手打断了方相娜:“跟我说说林老师,我无所谓,我皮实得很。”
“我说了啊,情况复杂,等我哥来跟你说。”方相娜重申了一遍。
程经籍追问道:“那你哥呢?”
“在睡觉。”方相娜把病历本和手背在身后,义正严词地说道:“我哥他从昨天下午一直到凌晨四点,一直守着林老师,四次把林老师和你家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有什么说法吗?”
程经籍一时怔住了,方相娜笑笑,又说:“开玩笑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林老师是我哥的病人。我只是说你先别急,让他睡一会儿。”
“好,谢……谢谢。”程经籍是底气不足的。
程经籍是真心的在感谢方慈诠两兄妹,他谢谢方相娜制止了程瀚的暴力,也谢谢方慈诠废寝忘食地救回了林说文的命。晚些时候,顶着鸡窝头的方慈诠来给程经籍说了林说文现在的情况,叽里呱啦的术语听了一大堆,没怎么听懂,但好在后边有总结。
总之,许宴宜差点杀死了林说文和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可笑的是,现在许宴宜还在享受着最好的医疗资源吊着一口气,而林说文父子则随时有可能死于信息素过敏。
那一天,程经籍理性讨论了去断了许宴宜那边的电源的想法。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程经籍几乎是躲在病房里贪婪地享受着林说文四周的空气,同时,他也是恐惧着出门,害怕着那些长辈的问责。一方病房,成了他的安乐乡。
林说文醒来的那天,林嬖也从美国杀了过来。他跑出去叫方慈诠,自己却被林嬖揪住了领子,质问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的弟弟?他回答不出来,只能不断地说对不起。
他想,无所谓了,逃不掉了。
闭上眼睛准备让林嬖痛扁自己一顿的时候又是方相娜出现了,她的声音温柔又不失严厉:
“程经籍,你过来,林老师要你呢。”
女alpha急切地问方相娜:“我呢?我能不能见见我弟弟?”
方相娜摇了摇头:“不行,你们的信息素对病人刺激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