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有自己的车，这会儿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两人都各自上了车，这场“谈谈”就是彻底破产了。终于，还是徐今释更胜一筹，伸手挡住打算打开车门的程经籍，抬着下巴，咬着胶棒对他说：
    “程经籍，我答应签合同只是因为你和赵将疏打动我了，或者说，你们给的比另外一家公司多了那么一点两点，我是见钱眼开，你不陌生吧？林老师现在也怀了孩子，就算你对他没感觉，但是孩子都有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了？你应该不会无耻到还要跟我不清不楚吧？”
    “不，不会了。”程经籍回答说。他仍然记得他们彻底分开前一场又一场的争吵，严重时能双方都挂了彩，出了血。徐今释用最恶劣的关系提醒他现在以及以后的身份，他不敢忘记。
    “嗯。”徐今释咬住下唇咽下一口水，又说：“我说过，我们的关系不用那么尴尬，回到之前，普世里最正常的AA关系就好，反正我们一开始，也只是想做朋友的，不是吗？”
    “我……”程经籍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诉徐今释，他一开始就是抱着恋爱的目的认识她，他真的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他所向往的样子，但看徐今释现在的态度，这个真理对她不重要了。
    “好，就做朋友了，阿今。”程经籍淡然一笑。
    徐今释收回了按住车门的手，真就像对兄弟一样拍了拍程经籍的肩，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程经籍目送着她上了车，从座椅旁掏出了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火，静静地靠在驾驶座上吞云吐雾。
    她像是至少要抽完这根烟再走的架势。
    程经籍坐在车里，远远地盯了她将近两分钟，终于，还是在她不耐烦的摆手中点了火，驶出了车库。冬天天黑得早，他出去的时候晚霞已经铺起来了，街道上的灯光也萤萤亮起。在一个路口，他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到林说文的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烤玉米的老头，他的玉米还是那么香，他没忍住下车买了两根，要了三四个塑料袋层层包好，生怕到家得时候已经凉了。
    他赶回家，才进门刘妈就接过他的大衣，嘱咐他说：“你回卧室的动作小一点，小林睡了，他今天怪累的。”
    自从杭城的医生提过让林说文多接触他的信息素的建议，他们就一直睡在一张床上，在杭城同床共枕了一个月，回到南省也不会尴尬。
    程经籍没想到林说文竟然在睡觉，不免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浪费了，正可惜呢刘妈就抱怨说：“祖宗，你别再买玉米给他了，他今天才跟我说他一个月内都不想看见玉米。”
    “不是，他不是挺喜欢这个吗？”在程经籍记忆里，和林说文关联性最强的食物就是玉米，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在玉米摊附近，到结婚当天的玉米等等。
    “喜欢也不能天天吃，你怎么一点也不懂照顾人？”刘妈抱怨出了林说文忍了一个多星期的心声。
    “行吧。”程经籍把玉米给了刘妈让她解决掉，而他则上楼蹑手蹑脚地去卧室的衣柜里拿了衣服要到隔壁卧室洗澡。
    拿衣服时他不免看到了林说文。林老师安稳地侧卧在床上，睡在属于他的那一边，一手搭在腹上，一手搭在枕头上，脸色尚佳，眉目舒展。
    程经籍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他手下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但确凿有了一个生命，那是他和林说文关系的佐证，是将他们永远捆在一起的丝线。
    只能叹息。
    程经籍轻轻地关上门，来到林说文曾经的卧室，那里还留有林说文的味道，但原先里边的生活物品已经全部搬到了他的卧室。浴室干干净净，里边有全套为客人准备的洗漱用品，他凑合着用了。
    林说文是晚上十点多醒的，晚餐刘妈没叫他。他搓着眼睛到餐厅看了一眼饭菜，没胃口，便问刘妈：“程经籍呢？没回来吗？”
    程经籍晚餐后就去了书房，刘妈跟林说文说了，他点点头又扶着楼梯去了书房。书房里，程经籍还在处理工作，也没太注意四周发生了什么，只在一个无意的抬头看见林说文站在门口。
    “林老师？醒了？”
    “嗯。”林说文的眼睛还是很疲倦，他抱着手肘问他：“今天没买玉米回来吗？”
    程经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买了，但是刘妈说你不想吃她就丢了，如果我没听错，五分钟前外边的垃圾车刚刚来过，所以……你睡了一觉起来，又想吃了，对吗？”
    林说文好像是还纠结了一下才点了头。
    “明天再给你买吧，明天我去郊外直接去地里问农户买回来放在冰箱让刘妈给你天天煮行不行？”
    林说文没说话，但是从脸上流露出的细微表情来看，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忽然，程经籍心里又升起了一种更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想让我现在开车去买？”
    林说文摇头，程经籍一口气舒到一半，听见林说文说了一句“能不能开车带我出去，我想出去吹吹风”，剩下的半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变成了一声扭曲的“行”。
    说是吹风，主要还是来找烤玉米的摊子，程经籍把车开到了黄昏时遇到老人的摊子，那里已经没人了，只好顺着街开，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摊子。
    好巧不巧，开了两条街以后竟然遇到了黄昏时候的那个老头，他这会正从炉里拿出烤得正好的玉米把皮扒了递给一个穿着日本高中制服的女孩。
    两人一起下车，要了老头的最后一个玉米，那老头还记得程经籍，剥玉米的时候还特地问他这次还要不要用塑料袋包裹好？程经籍尴尬一下，用下巴一指林说文说：“给他就好。”
    那玉米看上去不见得有多好吃，也不如今天下午甚至前几天的几根饱满，但林说文拿到手就开始吃，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香甜。程经籍也是第一次看见林说文对一种食物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喜欢，不由一笑。
    他想，林说文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正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林说文，丝毫没注意摊子又来了人，直到那人惊奇地喊道：“林老师？呦，真巧，在这里遇到。”
    林说文抬眼的瞬间程经籍也不由回头，只见一个拿黑色铁发箍扣着前额头发的男人，半脸的胡茬。程经籍觉得这人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还馋这口啊——你家憨憨alpha也在啊，看来他也不是很忙啊，还有时间送你出来吃宵夜……”
    怪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程经籍正疑惑呢，林说文白眼一翻，把干净的玉米棒子往垃圾桶一丢，对程经籍说：“回去吧。”
    程经籍震惊了，林说文竟然也对一个人表现出了那么明显的厌烦，这么对比看，赵将疏在林说文心里还不算最讨厌的人？
    “唉，林老师，你平时少吃点烤制食品，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太好啊，解解馋可以，别成天吃！”
    怪男人在后边喊着，林说文已经率先进了车子里，程经籍后一步，一关上门就问：“那个发箍男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你和他很熟？”
    车子启动，发箍男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时林说文才说：“孕检医生，我今天遇到的就是他，轻浮又烦人。”
    被林说文冠以“轻浮”这个形容词的人不少，赵将疏、曲俊燕都是，但程经籍唯独觉得形容这个医生最贴切。
    话题既然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就不可收拾了，程经籍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今天检查怎么样？都挺好吧？”
    “没事，挺好的。”林说文回答说：“从京城回来以后那次检查你要跟着一起去，必要情况下可能要抽几管你的血。”
    “抽，几管？我的？血！”程经籍把这句话拆开一个词一个词地理解，感觉还是没听懂，“为什么？你身体……”
    林说文如实道：“应该是要采集你的信息素，我有信息素过敏，他们可能觉得备点你的信息素以备不时之需。”
    “哦，这样啊。”程经籍没再纠结：“抽呗，随便抽，反正抽几管血又不会出什么事。”
    “嗯。”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有一瞬间能看到下一条街的灯光大道。
    快到家了。
    程经籍给车子加了速，又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发消息打电话都可以，我给你带回来，免得像今晚一样满城跑了，我倒是无所谓，我看你挺累的。”
    “嗯。”
    车子开进了灯光大道，在斑驳的灯影下，程经籍从后视镜看见了林说文半开半合的眼睛，他好像又困了，只是还没到家就强撑着困意。好在这里离家只有几分钟的距离了。
    到家以后，林说文下车前蔫蔫地跟他说：“今晚谢谢你。”
    这谢程经籍当然是觉得受之有愧：“没事，你挺辛苦的，你尽管指使我，别说谢谢。”
    “嗯。”还是简单的一个字。
    这时程经籍竟然分不清这个“嗯”是为了敷衍他还是累到不想多说一个字。

    作者闲话：

    今天没注意发了重复的，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