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额章作为老师,仅此而已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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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经籍很好奇那通电话说了什么,但随便一想也知道林说文这种人不会没原则到泄露别人的秘密。他又拿了床头的另外一本书,那本书比悬疑小说旧得多,扉页上写着一行隽秀的钢笔字:
    拜托,谁要拥抱这糟糕的世界?——解
    这字和林说文的字有着肉眼可见的差别,也不像是林说文会写的话。
    解,林解吗?
    程经籍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那次小蒲不小心弄掉的老照片里有一张合照,是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个热情外向,一个安静内敛,看五官,那个安静的就是林说文,而另一个男孩大概就是照片后边的另一个名字——林解。
    “林老师,你和这个林解,关系很好?”
    程经籍只是想和林说文聊点什么,否则在这个只有键盘声的卧室里他觉得自己会疯掉。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这个房间连键盘声都消失了。程经籍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电脑上还有半封没写完的邮件,而他竟然冷着脸把电脑合上了。
    “睡觉吧,困了。你也不是第一次睡我这里了,你应该不认床吧?”
    程经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麻木地点头。林说文在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睡衣进了浴室,做了简单的洗漱又换了衣服出来后便直接坐上了床,而程经籍此时仍旧不知所措。
    林说文在躺下前又用他那个死水一样的眼睛看了程经籍一眼,又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躺下了。这的床本身就是一张双人床,林说文睡在右边,侧着身,盖着松软的被子,枕着手肘,闭着眼,黑又长的睫毛翘起的弧度好看又温柔。
    程经籍见得最多的就是林说文的睡颜,每一次都会惊叹omega皮囊的精致漂亮。他真的不否认自己就是喜欢漂亮的人,一如多年前的戚尔雅,再如现在的徐今释,还有一些别的姑娘,他的审美在林说文之前一直都是姑娘,林说文算是他的例外。他曾惊叹过林皎皎的相貌,但对比林说文他就发现其实他更偏袒同性的他。虽然林说文一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信息素给予他的错觉,可他扪心自问后只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妥帖。
    程经籍久盯着林说文那张脸,隐约有些心猿意马,在舌尖拂过口中的尖牙以后他选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觉得无论怎样他都不该在这时候去对林说文做什么,即使他现在和徐今释已经差不多玩完了。
    开关门声后,林说文睁开了眼,瞳仁盯着素白的墙壁只是浅浅地呼了口气,将压在身下的被子放开了。
    第二天晨起,程经籍从刘妈那里得知谷雨和程瀚昨晚都来了,是林说文应付了他们,把他们打发走了,根据时间是他打那通电话之前。她又有意提起了林说文一个人戴着口罩出门了,程经籍吃着她做的早餐,她还表现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他只好把林说文昨晚打电话的事情加上自己的臆测说了出去。
    刘妈一听他是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学生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放心不下就想让程经籍跟去看。程经籍真的不理解这老太太在担心什么,许家送来的那两个人他昨天见过,穿着外套看着挺精瘦的,外套一脱,那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发达得离谱,现在林说文出门他们肯定都跟着,还有林颂风和程瀚谷雨的眼线什么的,哪个不能保护林说文?哪里用得着他这个打群架都不能稳赢的家伙去保护他?
    另一边,林说文确实和学生在一起,不过不是在咖啡厅,而是在中心医院。事实上,林说文一开始也是按照约定到咖啡馆等女孩,他到的时候女孩还没来来,当服务员把菜单递到他手边的时女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请他到中心医院见面。
    林说文知道那是个omega女孩,不是文学院的学生,昨晚给他发邮件的语气很沉重,好像是动了轻生的意思,所以她在邮件末尾小心翼翼地问他要私人联系方式的时候他给了,不一会儿女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用极其悲观的语气把邮件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后约他第二天见面。
    一般人和医院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事,何况一个情绪诡异的omega女大学生?
    林说文到了医院,只见女孩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见他真的来赴约一双杏眼就成了弯弯的月牙。她问林说文:
    “林老师,我不是你的学生,甚至没上过你任何一节课,你为什么会无条件相信我?你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里来。”
    林说文说:“学生向我求助,大概率是最信任我,我是个老师,你是个学生,虽然是在大学但我也有义务保护你,保护你们。”
    “好吧。”女孩的声音很闷,“老师,你能借我点钱看病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借钱?这无疑是个林说文意想不到的展开,他还没来得及仔细问女孩又开口说:
    “我,我怀孕了,宫外孕。医生说要赶紧做手术,不然我会死。我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人能给我钱,老师,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块钱,我会还你的。”
    两万块钱对于林说文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即使是没有林颂风和程瀚给他的那笔钱他也可以轻松拿出来,但这件事他不能那么轻易答应。
    “omega怀孕,你的alpha或者beta呢?他不打算帮你吗?”
    “他已经死了。”女孩突然抬头盯着他,惨笑地说:“林老师你知道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吗?是被只剩一条命的人糟蹋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而你失去了所有。”
    “抱歉。”林说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倒了歉。想来,女孩遇到的事情比林说文还要糟糕,最可怕的是没有人救她。她向他求救大概也是因为得知林说文和她有着差不多的遭遇所以就开始了莫名的信任。
    “这件事情,你的辅导员知道吗?还有你的父母他们……”
    “辅导员不能知道。林老师你知道的,我的奖学金,评优都掌握在她手上,如果她对我戴上了有色眼镜那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他不会理解我的,老师。”
    “那你的父母呢?”林说文追问。
    女孩低下头,开始用拇指去扣手指上的倒刺。现在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女孩虽然裹得严实,但衣物都很薄,一双伤痕累累的手也裸露在寒风里。眼见着倒刺被剥开,露出刺眼的血,林说文便说:“好了,别抠了,有难处就不要说了,走吧,我陪你进医院。”
    这时女孩却重重地摇了头,说:“不要,可以说。妈妈已经在精神病院里了,被爸爸亲手送进去了。”
    “刷”的一下,女孩抬起头,将诡异的目光刺向林说文,惊得林说文浑身发麻。
    “林老师,如果我说我的爸爸叫林颂风,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是会更坚定地帮我还是会忘记你刚刚说的话,权当今天你没见过我?”
    林说文愣住了,女孩缓缓地摘下口罩,露出那张白皙的干裂的脸,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开,露出点点血丝。她弯着嘴角,杏眼被挤扁,好似天真地等着林说文的答复。他想,她是在说谎吗?可她说这种谎能讨到什么好处?
    “林老师,爸爸不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就是一个陪酒女,也不喜欢我。我们没拿过林家一分钱,我们很乖的,我知道我们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但是我,我现在想活着,你能不能救我?”
    你能不能救我?
    林说文记得这个问题他在另外一个私生子的口中听过,那是林解的弟弟,一个看起来比面前的女孩更加瘦小更加可怜的男孩,他的母亲带着他对着林家大院磕头,让林家人救救他们。只是他们要的是林解的骨髓,而不是钱。
    而林解的父亲是怎么对待那对母子的?林说文想起来了。林解的父亲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林解,不等他表态就对那对母子说:“他不愿意。”随后丢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让他们另寻高明。钱曾经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后来林解和他曾经去医院找过那对母子,刚好遇到了那个男孩被盖上白被。
    林说文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位憔悴的疯狂的母亲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因为眼球被红血丝爬满,又极度的悲伤与愤怒,那双眼睛红得能滴出血。紧接着,一刹那,那双恶魔一样的眼睛就随着窗口被带起的一阵风消失了。
    八楼,男孩死时八岁,母亲死时二十八岁。
    他还记得林解那天喃喃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吗?他是这个意思。”
    后来他才知道,林解那天去看望那个男孩,是他们的父亲的提议。
    林说文看着眼前的女孩,回想起往日里靠近林家大宅的男男女女,那些或贪婪或无辜的眼神,又见这个绝望的杏眼,他一次次地反问自己逼自己做出选择。
    最后,他垂下了眼睛,说:“我是你的老师,我有义务尽我所能保护你,仅此而已。”
    女孩露出了光洁的牙齿:“好。”
    林说文想,就该这样。作为林家人,他或许该和林家人一起对私生子保持冷漠,甚至期盼他们滚得越远越好,但作为老师,作为他自己,他要做的选择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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