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十点钟，谷雨向来睡得早，林说文就没去敲谷雨的门，一来打扰别人睡觉不礼貌，二来，听了曲光潋的事情她也未必睡得着。
    没成想，程瀚今天突然回来了，没有提前通知，回来的动作也小，林说文是直到半夜快两点钟听见门外的吵闹声才知道他回来了。
    程家房屋的隔音效果不差，能吵到让熟睡的人都醒过来，想必是相当惨烈。
    林说文站在门边想把内容听得更真切一些，倒也不是他八卦，只是他刚刚隐约听见了他们提到他的名字。
    “程经籍不愧是你儿子啊，两个人没有一个拎得清的。你想想你儿媳妇是谁！林说文！姓林，你和林颂风合作得风生水起，靠着林嬖的人脉赚了多少钱！你现在把你的私生子往家里带，林家人会让他们的人受委屈吗？你知道林说文的母舅家就在杭城吗？你还记得他母舅家是做什么的吗？”
    “那又怎样？谷雨，林说文会管这些吗？他连程经籍跟那个女alpha鬼混都坐视不理，那天程经籍就在他的课上跟姓徐的贴在一起，他呢？他继续讲他的课！你以为他会在乎这些？他在完成他爹的任务而已！光潋不过就是我养来给你儿子孙子看家护院的狗！懂了吗！”
    “狗？哪天这条狗把人全咬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
    林说文静静地听着屋外的吵闹声长达十五分钟，他没清开头，但听了中间和结尾大概是能猜出事情的全貌。他终归是晚了一步，让谷雨先得知了曲光潋的事情，今天程瀚突然回来也是和谷雨谈曲光潋的事情。程瀚想利用曲光潋的才能，以后能帮程经籍掌控程家，而谷雨则是怕曲光潋狼子野心，也怕林家会介意曲光潋的出现。
    到底就是对利益的取舍不同。
    突然，林说文背靠的木门被轻轻敲了一下，短促的一声，吓得林说文浑身一冷，随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声：“小嫂子，听够没？听够了我开车送你回经籍哥那吧？被他们这么盘算着也不舒服吧？”
    是金埋。
    也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久。
    她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林说文自然很难发现。
    就在林说文在惶恐怎么把这场偷听收场的时候，他的鼻腔突然传来一阵血腥味，紧接着一股热流就流过人中滴在了棉麻质的睡衣上。
    又开始了吗？
    林说文的信息素过敏症有时也会被不过敏的信息素挑起，只要那股信息素够浓，攻击性够强。以往林嬖的信息素就属于那类，现在，大概又要加上一个程瀚。
    鼻血越流越多，林说文才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般情况下这两种反应的前后顺序是对调的，今天大概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门外的吵闹声所以才对前兆没感觉。
    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有这么个不稳定的病症。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他向木质的地板倒去。就算他全身也没多少肉，这样脱力地向地上倒去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他又听见了金埋的声音：
    “说文，说文？林说文？你没事吧？林说文！”
    林说文想，哦，原来她还是可以不去喊那个恶心的称呼的。
    他原本以为，他醒过来时应该是在医院，或者在程家的卧室里，然而，他却出现在了和程经籍的小别墅里。
    他本能地缩在床的一边，依旧像一只蜷在壳里的蜗牛。颈后的腺体隐隐作痛，鼻间萦绕着熟悉的信息素，但除了腺体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其他地方受到过冒犯。
    信息素，程经籍。
    林说文撑着身子起身，扭头一看旁边睡着的人，果然就是程经籍。他起身的动作把程经籍也扰醒了，程经籍睁眼一看，立马坐了起来。
    “林老师，抱歉啊。就，昨晚你状态不太对，我怕出点什么意外就冒犯了一下，我就咬了一口，没干别的事。”
    “我知道，不用解释。”林说文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
    “谁换的衣服？”
    “是我，你昨晚穿回来大的衣服都是血，肯定要换的。除了我也没人敢换，咱两也没必要介意这个对吧？”话是这么说，程经籍还是有点心虚，想从林说文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结果当然是一无所有。
    “没事。”林说文又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金埋送你回来的，她说你突然犯信息素过敏，去医院输了液，医生说还是尽量跟标记的alpha在一起比较好她就把你送回来了。”程经籍话锋一转，又问：“林老师，我爸妈那边发生什么了？金埋那小妮子怎么一副我要家破人亡的样子？”
    林说文的余光观察着一旁的程经籍，他发现对于金埋这个人程经籍表现出来的都是不耐烦，甚至是厌恶。这种情绪在程经籍脸上是稀奇的，程经籍这个人的优点大概就是心机浅，也不容易记恨人，前段时间他们闹到不可开交他也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
    他往床头一靠，问：“你跟金埋关系很差？”
    “差，你知不知道她在我家户口本上，她说是叫金埋，全名程金埋。我大学的时候，她高中，她就天天跟着我，当那个电灯泡，天天在那里阴阳我女朋友说她配不上我的家室，表面上夸她努力勤奋，结果实在阴阳她不聪明。就这了她还天天喊她”小嫂子”。我真的是太讨厌她了，她就我妈一闺蜜的女儿，我爸妈心疼她才收养的她，那时候我爸都没明着对我指指点点，就她话多！真把自己当我亲妹妹了？我这辈子，最讨厌两面三刀的人。”
    林说文心里一笑，他没想到，程经籍完全鉴别不了白莲，但是却能一眼看出绿茶。林说文有一点没想到的是，在程家的时候金埋反复提起戚尔雅，他还以为金埋和戚尔雅的关系是非常要好的，而按照程经籍的说的，金埋是看不起这个女孩的。那么，金埋在明知他不在意的情况下反复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恶心他？
    “金埋在程家经常提起你的女朋友，是叫戚尔雅是吗？”林说文平静地问。
    程经籍整个人跳起来，大喊：“我就知道那小妮子没安好心！我跟你说，林老师，她就是会恶心人！她没说雅雅什么坏话吧？”
    “没有。”林说文想了想，说：“她只是说了一些你们大学时代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她和戚小姐的关系会很好。”
    程经籍直言：“雅雅那是不想惹她那大小姐！”又说，“那小妮子也是找错人，跟你提这些有什么用？不过，她那副看我要家破人亡的眼神不会就是以为你会因为雅雅跟我离婚吧？”
    “你觉得有可能吗？”林说文真的不想回答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什么事，你爸妈吵架了，因为你爸爸把私生子安排到了程家的一家大型分公司里，而且很快就要调到南省来，那是个藤校毕业的高材生，未来很有可能会帮你打理程家的事情。”
    程经籍表情僵住了，显然，他的大脑正在飞快地处理这个信息，想来，在程家过往的30年里大概都没有出现过私生子这种东西。
    “想不到我爸还有私生子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他对他的婚姻多忠贞。”程经籍的表情放松下来，“不过，那是他们的事了，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让我去管程家。金埋也真是好笑，以为他们那种婚姻会因为私生子分开吗？你说是吧，林老师？”
    在程经籍眼里，他们的婚姻和父母的婚姻是一样的，都是无关感情的利益结合。程家能站在南省第一的位置上是程瀚和谷雨用了三十多年打拼出来的，他们的联系早就千丝万缕，如果他们分开，程家必然是灭顶之灾。但，程林两家的联姻又和程瀚谷雨的婚姻不太一样。
    林说文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他：“程经籍，说实话，我可以很大度，但也没那么大度。我可以随便你找什么人满足你心理甚至生理上的需求，但是不要让我看见你搞出什么私生子，你想要孩子，我的肚子可以给你用，至于别人的，抱歉，我也是有底线的，林家从不让私生子进门，我也一样。”
    是了，程经籍想起了不久前林嬖也提醒过他，林说文这人讨厌私生子，这大概就是世家贵子们的通性。程经籍嘴上虽然也说着厌恶那群见不得光的人，但因为没有真正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这种厌恶是很浅的。
    “不会，我没有他们那么脏，也没他们那么管不着。”程经籍说。
    “嗯。”林说文又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一声。
    程经籍见林说文也没什么想说的，自己也没什么想问的，就下床准备离开了，这个房间是林说文的卧室，昨晚是真的怕林说文的信息素过敏犯了他才留下的，现在他当然是乖乖离开了。
    卧室的门一开一关，林说文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东南亚回来的人。程经籍的转变属实是大了，林说文并不觉得八千万能有这种魔力，该怎么维系一段利益婚姻他不止一次地教过程经籍，但程经籍向来就是当耳旁风。按照谷雨的人查到的资料，程经籍这段时间几乎都和赵将疏在一起，八成就是赵将疏把道理又说了一遍。
    有个能让程经籍听话的人固然好，但这个人和程家林家都没有关系就又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