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星期五，南秦的最后一节课又结束了，教学楼空荡荡的。
    高思修肩上背着两个包，吊儿郎当地跟在两个omega后面，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个干苦力的，从不掺和两个文化人的讨论。
    从七楼走到一楼，高思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没真正开始过周末就已经在脑子把周末过完了。两个omega刚把问题讨论完就听见后面那拎包的在傻笑。
    “高同学，高同学？”
    在林说文略显关切的声音里，高思修回神了，他擦了擦湿润的唇角，不好意思地问：“诶，林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什么问题？”
    高思修眼睛一骨碌，特别诚恳地问道：“老师你晚餐吃啥？”
    林说文：“……不出意外是手擀面。”没有问题其实可以不问。
    因为程经籍一直不在家，谷雨就先把刘妈请回程家来了，今天中午临走的时候刘妈问他“小林，太太说晚餐吃手擀面，你看成吗？”他当时没说什么，想来就是吃这个了。
    高思修认真地问，林说文认真地答，完了就是良久的沉默。
    事实证明，好的问题是聊天的开端，不好的问题就是聊天的结尾。
    好在，程经籍来了，他从巴厘岛回来又黑了一点。高思修愣是没认出来前边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家伙是谁，还傻站在原地不动。秦舒敏感一些，拽着高思修的衣袖就走了。
    程经籍开了辆新车，是林说文没见过的，看车标是价格亲民的那种，想来，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把他年轻时候积攒的资本都变现了。
    “林老师，你今天没有其他事情吧？能不能请你去吃个晚餐？聊聊有关八千万的事情。”
    “我要你准备的东西？”
    “在车上。”
    林说文沉默片刻，给在校门外等他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回家，而后也没说什么就上了程经籍的车。程经籍上车就把企划书给了林说文，说：“拿去吧。”
    程经籍开着车，林说文靠在副驾驶的软椅上翻看着企划书，车子出了校园，又穿过灯光大道，直接开到了家里。
    停车时，林说文看了一眼窗外的场景，没有起身：“你在巴厘岛待得太久了，你妈妈已经把刘妈叫回去了，除非，你打算自己做晚餐吗？”
    “不是，我哪里会做什么饭？是赵将疏。”
    听程经籍的语气，他已经笃定他是知道赵将疏的。所以林说文也不装了，直接问程经籍：“今天是他约我，还是你约我？”
    程经籍说：“我们一起约的你。”
    林说文松开了安全带，又问：“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是怕我不会来吗？”
    “是。”
    面对程经籍的真诚，林说文不愠不怒，只是用三根手指捏着企划书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向家门走去。其实，程经籍说是赵将疏约他比说是自己约他的成功率高。虽然谷雨说她已经约见过赵将疏还说他没问题，但有些东西是真的要自己看过才能放心。
    客厅没人，但充满了食物的香气，进了餐厅林说文就见到了那位赵先生，他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皮肤和现在的程经籍一样是古铜色，穿着东南亚风情的衣装，此时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汤。
    “林，说，文？”
    赵将疏的发音和语调说明了他塑料的汉语水平。
    林说文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赵先生。”
    放下了汤的赵将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用夸张的语气说：“你，真的，很美丽，和林嬖说的一模一样。”
    林说文把前半句话都当做客套，他现在这怎么舒服怎么来的穿搭和满头的粉笔灰实在算不上漂亮。但后半句话……
    “我没听他提过你。”林说文说。
    “哈哈，她不认识我。”赵将疏笑得十分爽朗，“她跟别人在沙滩上谈交易，我是旁边负责开椰子的大叔。”
    林说文：“……”
    程经籍也进来了，接了赵将疏的话：“我和他也是在那个椰子摊认识的。后来聊起来了，他就说他听说过你，对你很感兴趣。”
    “哦。”林说文心想，就凭林嬖那些夸张的形容词，赵将疏无论看到谁都会失望。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们感情，明明不好，我们却能聊到你吗？”赵将疏的语气十分期待。
    林说文依旧不给面子：“不好奇。”
    赵将疏凌乱了。他好多年没遇到过这么不配合人的家伙了，这就是林嬖说的，乖巧但又有个性？
    程经籍双手在胸前一拍，再往两边一摊，说：“我说了，他真的不像林嬖说的安静温柔，他就是冷漠无趣，他对大部分事情都没有兴趣，就算你跟他说我在浪里强吻阿今他也没兴趣。”
    “嗯，只要不被拍到，我随便。”林说文说道。
    结果赵将疏来劲了，从裤子侧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在漫天的星光下，黄白色的沙滩上，打到岸边的浪花里，有两个人在扭打着，处于上风的男人不放过任何机会在强吻女人。
    照片拍得很好，把两个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赵将疏把照片双手奉上：“你可以生气的撕掉他，反正我，还有底片，而且，我还拍了视频。”
    赵将疏大概是铁了心要逼出林说文的情绪，然而他的段位是不够的，甚至还不如在程家每天回忆戚尔雅的金埋。林说文面不改色地和赵将疏擦肩而过，自己拉开了凳子坐下，说：“别搞这些无聊的把戏了，我确确实实铁石心肠，冷漠自私，也不会为这些事情浪费精力，我和他的关系就是这样。聊正事吧，你们不是要合作开娱乐公司，想要我这里的八千万吗？”
    赵将疏一噎，把照片拍到了程经籍身上，转身坐到了林说文面前，说：“林嬖对你还真是有滤镜啊——那个企划书你也看了吧，怎么样？有兴趣吗？考虑多借点吗？”
    这一会，赵将疏就说起了流利的普通话，眼神也和方才判若两人。
    程经籍乖乖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林说文把手上的企划书沿着桌子推还给赵将疏，说：“我看不懂这些，我让他做这个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为了搞清楚，他究竟要拿钱做什么。”
    “你这不是还挺关心你的便宜alpha？”赵将疏又激动了。
    林说文有点想翻白眼：“我只是怕他进了什么传销组织，丢了程家林家的脸。”
    程经籍：“……”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现在呢？”赵将疏笑问：“经籍的母亲和我谈过，我相信你们也讨论过我了，你现在也见到我了，我是不是大大的良民呢？”
    林说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要和程经籍合作？我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因为他，特别有潜能？”
    林说文不否认这一点，但他要的不是这么笼统的答案。
    对着林说文的眼睛，赵将疏又一次绷不住了：“你明明很凶啊，林嬖是真的能吹牛。好吧，实话实说，回国搞娱乐公司这个想法是我从林嬖的话里得到的灵感，她这么风云的人物说出的话，我是当金科玉律的。碰巧接触到了经籍，发现通过他，我可以接触到南省第一世家，还能接触到京圈的林家，光从合作价值方面，这也是足够的。在者，他需要赚钱的机会，我也想赚点钱。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林公子？”
    程经籍不说话，但看表情他并不介意被赵将疏这么利用。林说文真的怀疑这个赵将疏就是个搞传销的，否则，那么高傲的程经籍是怎么被收服成这幅模样的？
    “我知道了，八千万我会给你们。”
    其实，在谷雨对林说文说“赵将疏没有问题”的时候这笔钱就已经是程经籍的了，无论他今天见没见到赵将疏，程经籍只要把一份合格的企划书送来，林说文就会给钱。毕竟这笔钱是谷雨打到他账上的，只是嘴上说着归他掌管罢了。
    “爽快，果然，林女士说的也有对的，林公子真是善良，扶贫扶得那么干脆，也不多问几句，还是说，林家富可敌国，就算八千万打水漂了也像八块钱掉进了下水道，一点都不心疼？”
    “不要没话找话。”林说文起身走了，桌上的菜他还一筷子没动。
    教养这东西，他向来是要分人对待的。
    程经籍追了出去，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林说文要是回程家肯定是要他送的。
    赵将疏目送着两个，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竹制的筷子，嘴里品味着林说文的名字。他很清楚，他和程经籍合作，但真正要打交道的是这个冷漠的omega和那天那位厉害的母亲。母亲的厉害他是见过了，一个小时就能把他心里藏着的想法全部套出来。
    但这位冷漠的妻子呢？
    心上有一道铜墙铁壁，眼睛又毫无神色，几乎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找不到一点心理上的弱点，让人无端恐惧。
    因为林嬖，赵将疏也了解过华国京圈的林家，所以他真的很好奇，书香门第商政之家的林家有林嬖那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怪物，又能养出什么样令人称奇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