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打着瞌睡的程经籍拉开卧室门就和林说文打了个照面，林说文给了他一道眼神，而后什么也没说就下楼了。
    林说文这人虽然表情极其匮乏，仿佛喜怒哀乐都是一个表情，但要是说真的生气了程经籍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气什么，几支抑制剂而已，就算是拿他自己的钱买的，这不是也还上了吗？多大个少爷还这么小肚鸡肠。
    早餐是小蒲做好的，完全是照着程经籍的口味来做，大早上的还炖了油花花的鸡汤，程经籍眼看着林说文的目光直接略过鸡汤，又看那盘油条，再看那一碟芝麻圆，什么也没说，自己去冰箱里倒了牛奶。
    “林老师，你真的一口都不吃？”
    “你多吃点，少说话。”
    林说文又上楼了。
    程经籍还是想不通这家伙大早上的发什么疯，就当是他还在生小蒲的气，直接连早餐也不吃了。这么一想，他竟然乐呵呵地在心里骂林说文幼稚，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十分钟后，在城市另一头的高家宅子里，高思修看着跳动的邮箱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敬业的大学老师啊？
    这家伙没几个小时就要结婚的吧？
    怎么会有人结婚前还能给学生回邮件啊？
    高思修特地点开了回复邮件给秦舒拍了个照，还不忘吐槽林说文的敬业。
    程经籍到最后仍旧没想出林说文为什么生气，但是考虑到今天他俩结婚，八成吃不上中午饭就算了，还可能被灌酒，他就让小蒲煮了根玉米，在去酒店的路上塞给了林说文。
    林说文把玉米拿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意味不明。
    “吃吧，林老师，别饿坏了。”程经籍说。
    林说文把玉米掰了一半，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往嘴里喂，小口小口地啃着。
    程经籍也就敢在心里吐槽林说文小孩子心性。
    林说文又说：“我不能吃油腻的早餐，会胃疼，也会呕吐。今天是意外，以后我会自己准备早餐。”
    “早这么说出来不就好？做谜语人自己难受别人也难受。”程经籍说道：“直接让小蒲做呗，她工作就是做这个的。”
    林说文噎了一下，程经籍以为是玉米噎的，转头一看玉米棒早就空了。
    很好，就是话噎的。
    “你真单纯啊，程经籍。”
    林说文说出来的是“单纯”，程经籍听见的仿佛是“蠢”。
    程经籍咬着后槽牙，绷着下颚线，他真的非常讨厌跟谜语人打交道，所以他决定摆烂，林说文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
    果然，林说文很快想起了这家伙脑子不是一般的简单：“抱歉，我直说了。不是我自作多情，小蒲应该是对我有敌意的，昨天中午的鸡汤，晚上打碎的抑制剂，今天的早餐，大概都是故意的。”
    “有吗？”程经籍仰头一想，茅塞顿开，发现还真有。
    “你们都挺厉害啊。我其实很好奇，你们都是怎么一眼认出别人心怀不轨的？”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在虚心发问。
    “你们？”林说文揣摩着这两个字，问：“徐今释也这么说过你？”
    “说过，他骂我蠢蛋。所以我问她，怎么办到的，她说自然就会了，你不会也这样吧？”
    林说文知道程经籍现在迫切地想从他这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但他不能，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看清很多人行为背后的意思，也想不通，一个豪门世家的长子会连基本的看人脸色都做不到，谷雨和程瀚都不是省油的灯，但程经籍却是难得的单纯。
    “这种东西确实是自然就会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不过也难怪你妈妈从来不带你上社交场。”
    这种心智上社交场，闹笑话都是轻的。
    “那些不是你们omega的事吗？”程经籍不解地问。
    林说文白了一眼，懒得再说话。他不想告诉程经籍，如果不是他姓程，如果不是他爸是程瀚他妈是谷雨，正常情况下他这辈子都不会有omega的。
    终于是到了承办婚礼的酒店，林说文简直一秒都不想和程经籍多待，下了车就跟着应侍直奔休息室，然而，当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时，林皎皎已经恭候多时了。
    想来也没比看见程经籍好多少。
    林皎皎出现在这林说文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别扭。看着她柔柔地笑，亲切地叫他“说说”，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陷入她的诡计。
    林皎皎说：“来吧，我的说说，阿嬖可是特意找我，说一定要好好打扮你的。”
    她从橘黄色的手包里取出两个一字夹，将他的刘海一左一右固定到了两边，轻轻揉搓着他的眉头，小声感叹说：“也难怪大家都说我俩像了。”
    林说文有点反感，皱着眉偏过头去躲着林皎皎的动作。
    林皎皎对家里的弟妹们总是没有分寸感，这一点恰巧就是林说文不喜欢的。
    林皎皎轻轻一笑，拉开镜子前的椅子，招呼林说文来坐下：“好了，不逗你了，来坐下，我帮你打扮一下，怎么说也是结婚，就算不喜欢，也别应付。”
    今天这场婚礼，两个豪门预热了一个多月，一会儿免不得要贡献几张照片满足一下媒体的胃口，林说文知道他今天得贡献自己的皮相去给程林两家赚面子，与其把脸交给不知水平的化妆师，还不如林皎皎，至少以林皎皎的审美不会出现特别离谱的事。
    林皎皎的动作很麻利，也很温柔，十几分钟就捣鼓好了一张脸。林说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和往日不同的明媚，感叹着林皎皎技术的高超，想来，拍到这样一张脸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了。
    林皎皎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又拿过了礼服送到林说文手上示意他赶紧换上。
    林说文带着礼服进了更衣室，再出来时休息室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的黑发及肩，左鬓角别着两只一字夹，穿着白色的西服，看见他出来了一双眼睛都亮了。
    “真是好看啊，告诉我，这么好看的omega，为什么不选我？嗯？”
    在场的人都习惯了曲俊燕的轻佻，林说文就没有顾忌了，反问：“所以你今天来干什么？抢婚吗？”
    “我说是你信吗？”曲俊燕向林说文递出了手，他的腕上还有一根木手钏，那是他和林说文的老师送的，林说文也有一根，不过一直没戴过。
    林说文左眉一挑，作势要把左手送上，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相碰的时候，曲俊燕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随后，林说文的手就收了回去。
    “够了，换个法子报复我，我只是让你没面子，你犯不着让我丢那么大脸。想把我带到大庭广众之下然后再说”抱歉，骗你的，我就是在做活跃气氛的搞笑节目”是吗？十多年了，一样的招数，换个人未必就能反复用。”
    林皎皎傻了，曲俊燕表情一僵，差点被空气噎死，手还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曲俊燕这人报复心极强，大学的时候谈了个omega，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分手了，后来那位omega结婚的时候他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牵他的手，把人牵到宾客面前，邪气一笑，做了一段帽子戏法，最后大喊：“演出结束，祝福这对新人。”
    然后，一对新人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事后，曲俊燕被关了三个月禁闭，被放出来的时候嘴上说“服了，错了”，也亲自去给新人道歉了，但是林说文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啊，被发现了，不愧是你。”曲俊燕哭笑不得，“我还以为能故技重施，早知道就费心思再想一个了，真丢脸。”
    “你的招数都是大相径庭。”林说文说。
    曲俊燕顿时笑得更难看了：“太熟果然不好，想整蛊都没办法。”
    休息室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谷雨，她一身红色旗袍极显风韵，进门就和林皎皎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向曲俊燕，显然，在谷雨心里，曲俊燕不该出现在这。
    林皎皎给曲俊燕递了个眼神，曲俊燕意会，什么也没说就退出了休息室。
    谷雨打量了林说文好几眼，满意极了，又转头问林皎皎：“可以给我和说文点私人空间吗？”
    反正妆造都结束了，林皎皎也没理由拒绝，想着正好想和曲俊燕说几句话就把休息室留给了他们。
    曲俊燕没有走远，林皎皎跑了几步就追到了，她把他带到一个阳台，问：“你刚刚，没打算整蛊说说吧？”
    “你猜啊。”曲俊燕嬉皮笑脸地回答，随后又自己补上了一句：“我以为我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他兔子不吃窝边草，费劲。”
    林皎皎叹了口气，踮起脚尖摸了摸曲俊燕的发顶。
    “说说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他刚刚未必不知道，不过就是让你有个台阶下。”
    “谁知道呢。”曲俊燕的双肘撑着阳台的铁栏杆仰天长叹，“算了，我只是觉得世家里边就我和他最合适，现在这搞得我非他不可一样。皎皎姐——”
    “嗯？”林皎皎很温柔。
    “我觉得你们家齐卓允不错，我先预定了，她要是成了个omega我娶她。”
    齐卓允是林皎皎的大女儿，今年刚十二岁。
    林皎皎：“……别随便给自己降辈分。”

    作者闲话：

    我知道曲哥很惨哈哈哈哈哈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