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3章:公子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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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东霖的医馆在城东距离京城约莫五里的一片竹林内。
医馆是一处雅致的竹屋,用的是翠竹搭制,门口两边写着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中间的牌匾则是写着“竹安堂。”
为了避免人多耳杂,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常乐驾着马车,到的时候正值傍晚。
许是担心城内门禁,前来求医的人早早的回了家,这个点堂内空无一人,常乐牵着马等候在不远处,李时安一个人朝大堂内走了进来,顿时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屋内有一名小童,十二三岁的模样,曲着腰,拿着扇子,正在煎药。
“请问……”
李时安正想着要怎么问话,却见小童抬起头:“公子是来看病的吗?”
“我找薛神医……”
“神医这一称呼某不敢当。”他话音未落,便有一声音从后院方向传了过来。
小童起身,唤了一声“堂主。”
李时安转身,顺着小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青年,约莫二十二三左右的模样,披散着发,穿着白衣,下摆随意地塞在了腰带上,从后院出来,面色温和带着笑,很有活力,“公子前来,是否身体有恙?”
李时安有些尴尬,听常乐说是神医,他便自顾自的以为是老者,没想到是青年的模样。
“先生,我身子有些不适,想给先生号脉诊断诊断,顺道有些事想要请教先生……”他顿了顿:“不知道先生可否方便?”
薛东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侧了侧身:“公子这边请。”
“小雀,我同这位公子有话要说,如有人找来——不见。”薛东霖吩咐。
被唤做小雀的小童起身作揖:“是,堂主。”
他说完,将扇子放在一旁,随后走到大门处,将门关了起来。
李时安跟着薛东霖进了后院,薛东霖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时安伸出手,白皙的手腕,盈盈一握,散发着阵阵花香。
薛东霖垂眸,从一旁拿出一块白绸布。
李时安:“……先生?”
“公子并非一般人,”
李时安一惊,正要将手收回去,就听到薛东霖道:“公子放心,我不会乱说话。”
李时安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薛东霖身上,青年眉目平和,面色清冷,不同方才的活泼此刻显得很是稳重。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时安想了想,才将手定在桌面。
薛东霖没问什么,只是刚将手搭在李时安的脉门上,就听他说:“先生,我想问问怀孕之人,多久可以号出孕脉?”
薛东霖的手一顿。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又恢复冷静,“公子是家里有娘子怀孕?”
“并无……”李时安垂眸:“先生方才反应,应当探出我脉象与常人有异。”
薛东霖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话,而是道:“若是寻常女子家怀孕,时日尚短肯定是号不出来,就是孕期反应大的女子,最快也要夫妻欢好半月至至一月后方能探出脉象。”
“……”
李时安蹙着眉,薛东霖又道:“公子,你郁结于心,若是不用药稍加梳理,久之,便会时而发冷,竟而发热,只要用药调,公子心再放宽些便会好,除此之外脉象倒是没有其它异常……”
“先生,”李时安打断他的话,他亦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想同先生求一副我亦能用的避子汤。”
末了,又道:“希望先生能为我今日前来保密,不要说与旁人知道。”
薛东霖敛了心里的震惊,他收回手,道:“寻常人家求子尚且倾尽所有亦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公子体质特殊,若是有子,实乃福分,避子堕子,怕是……违背天伦,公子可是……与家人商量好此事才做的决定?”
李时安摇了摇头。
“公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毕竟这是否有孕若是时间尚早也不一定能提前知晓,避子药药性寒冷,伤身伤本,若是真有了……”
“正因为不知有没有,所以我要避子汤。”李时安垂眼:“我不想有任何羁绊存在这个世上。”
“可……”
“先生,我知先生说这些话是为我好,怕某日后后悔……可先生不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有些孩子是受了期待来到这个世上,有人喜爱,有人疼,有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愿意爱他、护他,他存在这世上是幸福的,不带怨恨的……”
“这只是受了期待的孩子,可若是不受期待呢?那他来到这个世上,受人厌恶,为人不喜,一生孤苦,先生仁心,可我亦不愿有任何遗憾与亏欠。”
薛东霖看着他,他看到来人眼里的坚定和决绝,一瞬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转身,从药房里面抓了几贴药送到李时安的手上。
“公子,”薛东霖道:“我不知你与你结缘之人有何恩怨,但是医者仁心我希望你用药之前多加考虑再用药,避子汤,药性极其寒凉,我已根据公子的身体挑了些最适合你,伤害性也最小的药物,这段时间,需要避免过食寒凉,更不能喜怒无常,也不要过量运动,若是定了要服用,这药三天便可见效,一日一贴……”
李时安接过药,朝薛东霖道:“多谢先生。”
“哎,”薛东霖叹了口气:“恕某多嘴,公子一定要三思。”
李时安均是应了。
薛东霖又交代了几句,李时安听完便带着常乐离开了。
薛东霖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小童走了过来,侧身学着薛东霖看着来人离去的方向:“先生,你认识这位公子?”
薛东霖没应,而是抱胸靠在门边上对着竹林深处道:“陆昆吾,再不出来,别怪某不客气了。”
陌刀从竹林深处缓缓走出。
陌刀原名陆昆吾,是西域人。
说来也是巧合,今早他得了令要出城办事,方才回途正好瞧见小侯爷带着身边的亲侍常乐二人从小道驾着马车匆匆出城。
常乐一副乔装过的模样,带着草帽蒙着脸,这一瞧着就有事,他看着他们的背影,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实在话,李家小侯爷绝世无双,作为属下的,特别是跟着他家王爷从生死场走过来的人,对于李小侯爷这种逼迫人成婚的手段多有看不惯,可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这人半点不好的地方。
这世上怕是只有李小侯爷对他们家主子毫无保留,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了,更何况李时安这人……
对属下,对他人都是极为的亲和,半点没有世家公子的跋扈娇气,说实话,配得上他的主子。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李小侯爷继承花离落的财富,意味着一同继承了花家的产业,花家出自花谷,以医术最为闻名,花家在京城的医馆大小算下来不下二十家,其中不乏医术闻名之辈,为何要舍近求远来找薛东霖?
只要一想到这点,陌刀就满是疑惑,“李小侯爷来找你作甚?”
话说,就是打死李时安,他也没想到薛东霖认识离王府的人。
薛东霖是复荆州设在京城外的一个联络点,前世李时安只知道复荆州身旁有个医术高超的江鹤鸣,却来不及认识藏在暗处的薛东霖。
因而,常乐提薛东霖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薛东霖。
薛东霖垂眼:“我早已答应替人保密,你当知我性子。”
“……王爷也不能说?”
薛东霖摇头,“不能说,倒是可以给你提醒,李小侯爷最近跟王爷可否圆房?”
陆昆吾一瞬间明了,圆了,还是他跟自家主子亲自送回府的。
是说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薛东霖,可对方摆明没有说的意思,便没有多逗留。
薛东霖这人有个点,他不做的事,别人逼迫不得他。
……………………
陌刀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复荆州就在书房。
房间内烛火摇曳,复荆州黑发半拢,一袭黑衣,在夜色中拿着书,坐在书案后,颇具慵懒,他眯着眼,陌刀站在面前。
“王爷,滇南王叫人传来了消息,说滇南离京太远,他不参与政事,且将许家小姐青莲送上京城,说叫王爷多方照拂。”
复荆州放下手中书简,唇角勾了起来,他端过一旁的茶杯,轻抿了下:“许世贞不愧是藩王中的老狐狸,占着与外祖父那点交情,倒是倚老卖老,占尽好处。”
“王爷,那许家小姐……”
“干本王何事。”
陌刀:“……”
“复未溟老了,舍不得他权力,深爱身边美色,前有张氏为他寻不老药,后有复家那几个不安分的子弟,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我这早早被他送出皇宫架空的闲散王爷,他可太不在意了。”
他说的淡漠,仿佛自己不是复家一份子似的……
他的母族冷氏一族,当初助复未溟夺嫡,为他镇守江南,忠心耿耿。
可到底是功高震主,复未溟疑心病重深怕冷氏占着圣恩对他不敬,寻了莫须有的由头一道圣旨抄了冷氏一族,他的母后冷水月,在京城,听到消息,疯了……
站在高高城墙,带着他一跃而下,他不愿冷氏跟复家再有任何关系……
她说,明渊,对不起,母后本想为你争个第一,本想助你问鼎天下,可到底是不愿了……
不问他的心意,带着他一跃城墙……
那一年的冬很冷,满地的白雪,沾了他母子的血,落了一地的红。
还有那女人……
一笔笔账,他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