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市局灯火通明。
    黄队在技侦组后面把眼抽了一根接一根，而后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火星砰闪了一下，屏幕莹蓝色的光倒映在他的眼底，显得他眼中黑沉一片。
    路队黑着脸，在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略微有些烦躁地用手点着椅子扶手，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看着今天下午五点左右的一段录像。
    画面中的张启祥不伦不类地戴了一顶草帽，身上的衣服也经历了变装。但只可惜，他换过的衣服只有他自己能自信满满地通过摄像区域。
    他迈着粗重的腿，拉着自己的手提箱，行色匆匆地跑过监控区域，不时地还往后看，而后索性就撒开步伐往前跑。
    约莫一分钟之后，张启祥便消失在了监控区域。路海洲已经把队员派出去了，就看哪一队的动作更快了。
    “叮——”
    路海洲的手机刚一震，他便拿起来开了免提，里面传来了副队的声音：“路队，让法医来一趟吧。”
    黄队很想骂一句娘，指着路海洲半天，路队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对手机回道：“知道了。”然后吩咐痕检和法医先过去，说自己随后到。
    黄队气不过，自己出去抽烟了。
    失望是难免的。这个案子的秘密很可能就掌握在张姓父子身上，结果这两人都开不了口了。
    黄队出去兜了一圈，又闯了进来：“我去一趟新加披。”
    路队难得原形毕露，一点笑脸也没给，“还用你去？中午的时候城队已经过去了。”
    “杜城？”黄队扬起了眉，沈翊暗自站直了身。
    “这个案子牵连太广。当时张启祥处理的时候只当作是突发疾病，那边就没有解剖张志勇的尸体。但现在这个案子涉嫌刑事案件，城队他们会跟当地的警方联合办案的。”路海洲说。
    黄队紧绷的面颊忍不住跳了跳，满脸都写着：为什么不是我去。
    路队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开了口：“当时他急于查明案件真相，要我安排任务；你这边又要走访，所以两边齐头并进，城队先去新加披，快一些。”
    “这个案子本来就在丘吉，把沈老师和小李警官请过来已经足人手了，把那边牵扯过来干什么。”
    路海洲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翊一眼，抿了口咖啡准备出去：“这你就别管了。”
    沈翊浑身僵了僵，但他也没法问，毕竟杜城和路海洲还让他间接地听到案件的风声，就已经是破例了。
    他有些无措地动了动手指，不知道自己该留下来还是先躲开比较好。
    那么多年，他第一次犹豫自己该不该存在在一处地方。
    窗外的夜色透过城市的霓虹灯惶惶然地忽明忽暗，稀薄的黑暗一直绵延向异国他乡。
    新加坡。
    杜城虽然专业课不太行，但毕竟跟着杜倾在商业场上常晃悠，英语还算不差，而且新加坡大部分人也都会说中文，交流起来并没有太大麻烦。只是这里的警察总是露着一丝匪气，让他感觉这里的警察可能都是干过了黑bang的。
    有一个眼神漫不经心的警察和他一起在警局里查了三个多钟头的案子，杜城总算把整件事理出了一个线头，便向他告辞，这个警察还十分自来熟地想请他喝啤酒，被杜城婉拒了。
    “呃……我的副队，蒋峰他酒精过敏，不能喝，我得跟他尽早回国。”
    蒋峰皱着眉憋了半天，才忍住不将自己谩骂的视线往杜城身上粘。
    警察非常遗憾，而后还是将刚刚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了杜城，并夸赞他们真敬业。
    杜城干笑了两下，蒋峰却是哈欠连天。等走远了忍不住对杜城说：“这个案件急也没急成这样吧，我们晚饭还没吃就得飞回去了？”
    杜城拿文件夹拍了一下他的头：“上飞机吃行了吧？撑不死你。”
    蒋峰皱着眉搓了搓头发，快步跟上了，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出声，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头都要撞上杜城肩膀了。杜城冷冰冰地回头，蒋峰才出声：“欸，沈老师不会有事吧？如果这个案子出了问题，沈老师恐怕也不能在警局呆下去了。”
    杜城的眼神黯了黯，而后转回了头：“这个案子还没有审结，一切皆有可能。”
    蒋峰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追问了一句：“那么严重吗？”
    杜城突然在前面站定，蒋峰的鼻梁这回结结实实地撞在杜城肩头，痛得他嗷地叫了出声。
    他表面上奚落了蒋峰两句，但心里却止不住漫无边际地想到了沈翊真的要退出警队的结果。
    沈翊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杜城看得出来，所以他也不想让沈翊难过。
    如果是这样……那就写保证书给张局，让她聘用沈翊当顾问；再不行的话，就自己请沈翊当私人的顾问了。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杜城突然又浑身有劲——何况结果还没出来呢，想这么远的事情干什么。
    *
    市局。
    整个市局几乎没有人闲着，但是本来是派来帮忙走访的李晗和沈翊却不合时宜地闲下来了。白天路队做完了一个案情研讨会，还是觉得要派人去一趟美国，这次黄队心甘情愿地被分配了任务，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剩下的市局的人跟着路队跑法医、调数据，李晗干看着没事干，就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昨天下午混熟的技术员：“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个技术员对李晗的印象不错，当即不客气地说道：“我在搞资金流通的活儿，你来帮忙的话就太好了。”
    “这个就是张启祥的银行卡资金流动情况。”
    李晗瞪大眼睛看着显示屏，刚才技术员整理出来的数据显示张启祥在一月到六月断断续续地从父亲张志勇那里获得了上百万美金，而其中的一些钱转入了一个地下钱庄，剩下的被他几乎霍霍了干净。
    李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机打开了张志勇的资金流通情况，这个技术员还没来得及查。
    “我帮你查张志勇的了哈。”
    她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一大张的银行流水，这一页几乎都是汇给他儿子的，李晗暗自握紧了拳头。
    再往下翻，李晗突然发现张志勇最后给一个银行卡汇了八十万，汇款日期正好是张志勇死亡的前一天！
    李晗手有点颤地去查最后一个陌生的银行卡号，不知道为什么，她按下回车键的时候突然有些犹豫。
    “沈*[1]”
    李晗的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她是见过这个名字的。沈翊入警队那天，他的政审的电子资料都是她录入的。
    
    李晗第一个反应就是关闭这个界面，结果她仓皇间一回头，看见沈翊面色苍白地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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